◇ 第57章 在一起（1/2）

◇第57章在一起

被时光裹住的夜晚，天马行空的愿望，不经意间，在一棵树的心里种下了另一枚种子。

宋述从未追究过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人。

六百余年的记忆，仔细翻起来实在辛苦。

他也从未细思过，为什么不是每一棵树都可以变成人。

他只当是自己活得太久了，灵气攒多了，也就有这个能力了。

囫囵地现身后，又意料之外地被宋保平看见，出于好奇心，他没有变回去，而是以新视角体验新的生活。

他跟宋保平一起骑着三轮车到镇上赶早市，再从穿背心的老大爷手里接过热乎乎的油炸糕。

和导热性很差的木头不一样，温软的皮肤有着恒定的体温。

三伏天，他不能再用自己的树荫覆盖一片阴凉，会在断电的夜晚捧着大蒲扇，汗如雨下。

三九天，他不用再苦恼松枝上的雾凇不会融化，无论多冷的天气，伸出手，飘落的雪花就会立刻消逝在指尖。

很奇妙，很特别。

后来，买油炸糕的老大爷干不动了，手艺和摊位一并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宋保平两鬓的白发也渐渐多过了黑发。

宋述回想他看过的那些人，学着他们的样子，调整自己的外形，从孩童慢慢长成了青年。

这些他能理解，人类的皱纹就像是树的年轮，年轮一圈圈增加，人也会一年年变老。

只不过人类的生命周期比他短了点，所以他曾经一直抱有的想法也很简单，他准备装作人类度过一轮周期，等体验够了，找个机会安顿好松果，就再变回一棵松树。

不必产生太多纠葛，更无需考虑别的牵绊，只要最后做好一棵松树就可以。

但在体验过亲情和友情之后，他的想法就悄然改变了——他不想只做一棵松树了，他还可以做一个体贴的亲人，一个真诚的朋友。

而现在，他又忍不住去想……那别的呢？

除了这些，别的情感又是什么样的？

似乎有一个选择，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

趁着宋保平还没回来，小卖部也找到了新员工去打理，宋述回到自己扎根的地方，一点点捋顺他的过往和归处。

在回忆里拼装好往事，他最终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那年做出奇怪举动的小孩，不知不觉中为他抛下了一个隐蔽的锚点。

……如果我是个跟他一样大的人类小孩，或许就能搞明白他刚才到底是要干什么了。

茫然不解的“树神大人”当年如是感慨道。

怪不得，他明明早就是一棵成年松树了，化出的人形一开始却是一个小男孩。

原来是因为这个。

而大雪中他拒绝对方搭车的请求，其实是时光拨正后送来的一场重逢。

黑夜与白昼交替，光线交织，映在挂着露珠的松针上，像一面面镜子，在匆匆一天中重现出百余年的过往。

没人注意时，他重新从树中脱身，扶着树干，一寸寸端详着自己的本体。

宋述一件事一件事地思索，凭借直觉，一个早有预感的决定缓缓成型。

“嗯？小宋？”

张奶奶想在后院的菜地里搭个架子，等天气暖和了好种点黄瓜。

她刚推开后院门，就看见了宋述。

“你在这儿啊。”张奶奶走近了几步，笑着说，“下午陈颂跟我打电话的时候，问我你在没在家，我还跟他说你应该是出门溜达去了。”

“我……嗯，我是出门了，刚回来。”宋述扯了个小谎。

“是，年轻人是该趁着有时间好好玩一玩，你看我这岁数，想出去多走走都走不动了。等老宋回来的，你也找个合适的地方往外走走，旅旅游啥的，放松放松。”

张奶奶知道了他不在小卖部工作的事情，以为宋述是在这个小地方呆得太闷了，也想像其他年轻人那样，去大城市看一看。

“我看陈颂上学那地方就挺不错。”张奶奶建议道，“到时候跟他说一声，找些好玩的景点带你逛逛。”

“……好。”

等种下松果，有机会的话，他想自己是真的会去的。

告别张奶奶后，宋述用他最快的速度朝着家的方向跑回去。

听见张奶奶说陈颂问他在不在家，宋述才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整天没回过陈颂的消息了。

他本来以为不会耽搁太久，也就没留意时间，结果现在第二天的月亮都升起来了。

……希望陈颂没有等得很着急吧。

顾不上平复剧烈运动后的呼吸，他冲进屋内，带着歉意解锁了手机。

……还好，陈颂今天一共就给他发了三条消息。

那应该不是很着急吧。

庆幸之余，说不清怎么回事，心里又隐约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失望。

他喘着气，浏览起陈颂发过来的消息。

最上面的是一句每天雷打不动的早安。

隔了五六个小时之后，他才一并又发过来了两条消息。

是一张图片和一段文字。

他点进图片，看见了那个自己亲手送出去的松果。

被放在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罩里，不受灰尘惊扰。也像被珍视的感情，安稳地睡在另一人的心窝。

【小宋哥哥快回家吧，我和孩子都很想你。】

看清后，宋述震惊得目瞪口呆，连眉毛都不受控地高高扬起。

松果确确实实就是他的“孩子”，他要靠着仅剩的松果完成自己生命的延续。

但……陈颂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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