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乌鸫的逑偶 16(1/2)
第100章乌鸫的逑偶16
沉寂许久的贺天乐双语学习群突然弹出来一条语音信息。
贺天乐:姑姑,我今天吃到一个很好吃的点心。我叫伯婆给你带了两个。一个给你,一个给从安哥哥。
贺美娜:谢谢天乐。你回学校了没有。
贺天乐:我在学校了。说完这句我就要上交手表了。
贺美娜:自己注意安全。有事请老师打电话回来。
贺美娜放下手机去洗澡。等她洗完澡把换下来的衣服放进洗衣机没有多久,贺宇和胡苹回来了。
胡苹边换鞋子边道:“辉辉,你还没睡呀?正好,今天有一道点心很好吃,天乐一定要让你也尝尝。我说带一个就行,他非要给你带两个。”
贺美娜换了睡衣,坐在沙发上用一块大毛巾擦着头发。听了胡苹的话,她手上一顿,道:“先放冰箱吧。我刷过牙了。”
不知道贺天乐说了什么,母亲又要问什么,她抢先问了句议亲怎么样,订婚的日子确定了没有。贺宇一边把打包盒放进冰箱,一边大摇其头:“贺浚祎这次要扒层皮。”
胡苹问丈夫:“今天吃了多少钱?我看小陈舅舅最后又去挑了两瓶酒,贺浚祎的脸色可不太好看哪。”
贺宇道:“小陈的父母一整晚上都没说什么话。”
从父母三言两语断断续续的诉说中,贺美娜得知今天议亲宴气氛非常紧张。
“分歧太大了,谈不拢。”
格陵的婚嫁习俗中有一条是男方出聘礼,女方出嫁妆作为小家启动资金。至于出多出少看双方家庭的经济情况,没有一个固定的数额。贺浚祎第一次结婚一分钱没准备,这次准备了三十万,自我感觉绰绰有余。但小陈舅舅根本不看那三十万,要求按照老家习俗,男方给女方父母六十八万八的彩礼:“我们女方家长不会动这笔钱,存一个定期。等你们婚姻稳定了再还给你们。”
贺宇道:“据说这已经是小陈老家的最低标准。”
胡苹道:“女方家里给存起来也好。免得小夫妻花钱没节制。”
然后是贺浚祎目前在住的房子要加名。贺浚祎一上来就被女方突然的彩礼要求给打得找不到东南西北;接下来提到房子,他以房子还在还贷不能加名字为由拒绝了。
小陈舅舅热心地出谋划策:“公证呀!做个夫妻双方财产公证就行了。上午领证,下午公证。当然了。公证书上的份额怎么分配全看你的心意,我们做长辈的,就不管了。”
贺宇道:“贺浚祎半辈子就弄了这么一套房子。女方一句话要分一半。”
胡苹道:“以前没房子就算了,现在有房子,他要是诚心诚意和小陈过,加她名字也是应该。”
还有贺天乐。虽然他现在读的是寄宿性质的学校,但周末回家谁负责带?你们结婚了,打算什么时候要自己的小孩:“多生几个也热闹些,给天乐做个伴嘛。不过呢,最好一两年内把房贷清掉,再生孩子。免得压力大。”
贺宇嫌弃地说:“贺浚祎马上表示孩子主要是伯婆在带。姑姑管学习。这么多年的甩手掌柜做出自豪感来了。”
胡苹也一脸鄙视:“说辉辉是博士,将来小孩教育不成问题——笑死人了,帮他带孩子,是看在天乐是咱们两家第一个孙辈的份上。不可能说他生几个我带几个,难道我是开幼儿园的?再说了,以后辉辉不生小孩子?我肯定要带自己的外孙呀。”
最后说到贺浚祎的那盘红酒生意。一年能赚多少?货源可不可靠?销路稳不稳定?虽然贺美娜不在场,但贺浚祎也不好把前妹夫戚具宁搬出来撑脸面,只是含糊地说还行,糊个口没问题。
“还是要往大了做。”小陈舅舅大手一挥,“这样。你小舅子刚毕业,去你那里帮帮忙,做个经理好了。”
贺浚祎愣住,转头去问小陈:“你不是独生女吗?”
“我说的是我儿子。她就这么一个表弟,和亲弟弟也没什么两样。一家人就应该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对吧。”
贺浚祎脸色不太好看,没有接话;至于小陈,闷着头照顾未来的继子吃饭,专心布菜盛汤。被临时从学校接出来吃这一顿饭的贺天乐,碗里迅速堆起一座小山。
“十岁的男孩子了,还要人帮忙挑鱼刺和剔骨头啊?男孩子不能太娇惯了。”
“谢谢陈阿姨。我自己来。”
“没事,阿姨帮你。”
“我不喜欢菜和饭混在一起。姑姑都是帮我分开的。”
“那阿姨重新拿个碗。”
“我这么好的一个外甥女,还没过门就开始学做继母了。这苦可是你自己要吃的!别到时候来找舅舅哭!”
贺美娜拒绝带他们共同富裕的时候,贺家人齐心协力地批判;这次贺浚祎遇到强势的准姻亲,贺家人突然就武功全废,一个个地埋头吃饭不说话——反正贺浚祎娶不娶老婆影响不到他们什么,吃着免费的大餐,隔岸观火也挺有趣。
双方谈了三个小时没有谈出个共识来,又把大媒人张家奇给临时叫过去了。
张家奇刚刚还对着自家冰箱考虑老妈包的一百个猪油渣馄饨怎么解决,是不是找朋友们来分担一下饱和脂肪酸,下一秒就一脸懵逼地坐到了贺陈两家订婚的饭局上进行售后服务。
贺宇叹气:“反正谈到最后也没有个结果。媒人说的没错。议亲这种事情,双方家长谈就好了,带那么多亲戚,要么没用,要么坏事。”
胡苹啐道:“活该。谁叫他当初随随便便就离婚?晓苓什么都不要就跟了他,他也没好好待人家呀。他最亏欠的,还是天乐。”
“我看小陈对天乐还是很好的。”
“现在没自己小孩都好说。以后也难讲。有后妈就有后爹。”
“所以说结婚要慎重。有小孩之后更要慎重。”
说着说着,胡苹的电话响了,是贺天乐的外婆打来。
贺宇皱眉道:“她打给你干什么?你们还一直有联系?她当初可是骂我们贺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有时候打给我问问天乐的情况。”胡苹摆了摆手叫丈夫闭嘴,接起电话,“大姐你好……咦,你怎么知道贺浚祎今天议亲?哦……天乐说的呀……还可以还可以……对天乐很好的……晓苓最近好吗……”
她拍拍丈夫的肩膀,朝着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女儿努了努嘴,然后走到卧室里去继续通话。
洗衣机甩干的声音有点响。虽然关着卫生间的门,仍然能听见轰隆隆的声音。贺美娜边玩手机边道:“爸爸,你先去睡吧。衣服洗好了我就去睡。”
“辉辉,你今年还酿葡萄酒吗。”
“爸,你想喝?我两年没酿过了。”
“还是你酿的好喝,不上头。”
“因为我尽量避免了甲醇的产生吧——好,我周末去买葡萄和冰糖。”
“多酿点,等咱们搬新家了,在新房子里喝。”
“好。”
“辉辉,我看你一直在弄手机。这么忙呀。”
“我在找以前拍的一段视频。”
“什么视频?很重要?”
“也不是很重要。”
贺宇搓了搓手:“那你先不要看手机了。爸爸有件事情和你讲。”
贺美娜想了想,放下手机:“爸,你先听我说。我给你和妈妈报个旅行团,出去玩几天吧。云南怎么样?”
“你是不是怕我们心软,过度地参与贺浚祎的婚事?爸爸没有那么拎不清。我们肯定不借钱给他。有钱也留着装修了。不是这个。”
贺宇搔了搔头皮,道:“你是没看到你大伯大伯妈今天那副样子,也是心酸得很。年纪大了嘛,难免有三高之类的慢性病,被小陈舅舅追着问什么时候发病的,现在吃什么药,控制得好不好。贺浚祎有没有按时做体检,各项指标正不正常。还说什么难怪身体不好,点的都是些重油重盐的菜。我看他也没少吃。”
贺美娜道:“贺浚祎身体还可以。上次他给我看了他的体检报告,除了轻度脂肪肝之外,基本正常。大伯妈应该是很久没有做过体检了。不然他应该也会拿我看看。”
贺宇道:“你给我们买的血糖尿酸仪,还有血压计,我们可都是严格按照你写的普陀口来操作的。你妈有个本子,每次测完都记下来。我去拿给你看。”
贺美娜道:“不用。你们每次测量结果都会同步更新到我手机上。有问题我第一时间就会知道。”
贺宇感慨:“好在我和你妈身体还行。退休金也够用。将来你要是怕和公公婆婆处不好关系,或者你公公婆婆身体不好,我们给你带小孩。你看天乐,我们带得还不错嘛。你别看他平时疯疯闹闹,今天正经场合可乖了。唉,乖得让人心疼。”
贺美娜道:“带一个天乐你们还嫌不够累吗。”
贺宇道:“给你带孩子我们不会累的。你们夫妻两个就去拼事业嘛。”
贺美娜苦笑:“天哪。爸爸,你想太远了!”
贺宇道:“辉辉,生活可不是理想主义,那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现实。今天这顿饭就能看出来,双方家庭背景,观念差太多,小两口以后的路就难走得很。你应该有数啊——”
他没有说下去。
洗衣机还在疯狂甩干中。贺美娜问父亲:“爸爸。我回来后,你和妈妈是不是听了很多闲话。”
“还好还好。不好听的话人家也不会当着你的面说。当着面都是安慰。不管真心假意,反正我们装傻。再说了,我和你妈别的不行,脸皮厚得很。哈哈哈!”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我们是担心你。唉,你妈给你报名相亲也是好心。”
“我知道。但真没必要。”
“是不是因为你交了个新朋友?我听你妈说……”
“说什么?”
“也没什么。她就是关心你。”
“我没有交新朋友。都是老朋友。”
“那多认识几个人也没什么坏处嘛。你非要去退钱。”
“万老师是不想退啊。不仅不想退,还想我加钱升级。我没有时间和他纠缠,按合同条款退百分之七十是最快速的解决方法。那五千四就当学费吧。”
贺美娜比了个“六”的手势:“那可是六次常规体检的费用哦。”
五千四足够贺宇胡苹学会不再花钱为女儿找对象了:“那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嘛。”
贺美娜想了想,认真道:“爸爸,我需要先集中精力把工作中的一个问题解决。”
“哦,那还是工作重要。解决这个问题要多久时间?”
“快则两周,慢则半年。如果这期间遇到合适恋爱的对象,我不会回避,我会积极和对方接触。好吗?”
知道女儿一贯说到做到,贺宇长舒了一口气。
其实被妻子要求和女儿谈这些他是有些别扭的:“你早这样说,爸爸妈妈就放心了。辉辉,我们肯定相信你的眼光,你谈朋友我们不会有任何意见。不过对方家里的态度,你还是要早点打听清楚。”
“谈恋爱和双方家长有什么关系?合则聚,不合则散。”
贺宇是老派人,在他的认知里恋爱一定要以结婚为前提;女儿第一段恋爱没能走到婚姻,他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很受伤。现在女儿又轻飘飘地说出这番“离经叛道”的话,他的脸色立刻变了:“辉辉,话可不能这样说……”
见父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贺美娜索性摊开来说了:“爸,其实我刚回国的时候,也挺混乱的,没有信心。但是现在我想通了。我这个年龄再往上,有恋爱经历是很正常的事情。我有,对方也会有的。如果过去的每件事情都要深究公不公平,值不值得,应不应该,那我还要不要往前走了。”
“辉辉,爸爸不太懂你的意思。但这方面,女孩子总归吃亏一点的。”
“现在年轻人可不是这种观点了——算了。”无谓多讲,反正也不可能互相说服,“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我只能说如果他的家人不相信他的眼光,那我也没什么好去解释的。”
“辉辉,我和你妈是为你好。我们再也不想看你受一点委屈了。”
除非工作需要,贺美娜很少花时间花精力去说服一个人。她知道说服一个成年人尤其是持有老旧观念的长辈,其难度不亚于铲平珠穆朗玛峰。
虽然和父母住在一起,但无论物质上还是精神上,贺美娜都有独立的能力。
一直以来,不能独立的是贺宇和胡苹。
所以只要恭恭敬敬地接过来自父母的好意,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就行了。
“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你真会考虑?”
“不会。”
“辉辉你——”
“其实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一定要以结婚为前提去找可靠的对象,然后和对方的家长也要搞好关系,在长辈面前要表现得贤惠乖巧一点——你笑什么呢?”
“好了我知道了。爸爸,你早点睡吧。衣服洗好了,我去晾衣服。”
贺宇叹了一口气。他这一番肺腑之言,女儿估计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还有,你妈说了,你要不要换个发型?”她在额头上比划了一下,“就是,像以前那样,把疤遮起来,会不会好一点。”
贺美娜摇头:“不需要。”
她说:“我也不想让自己受一点委屈。”
胡苹和天乐外婆就贺浚祎和袁晓苓的复婚可能性拉扯了很久。挂了电话她又和丈夫就云南之旅聊了很久。夫妻两个都是单纯的性子,听说女儿赞助他们出去玩,开心得把其他事都抛在一边,兴致勃勃地聊起他们上一次去大理,还是刚刚结婚时,双方父母赞助他们去的。二十多年后,女儿又赞助他们重游故地。他们点开女儿发在家庭群里的三四个旅行团链接,兴奋地比较着行程安排,有哪些必看的景点,必吃的美食,哎呀,现在还有演出可以看呢!
他们的人生真是太幸运了,一辈子没赚到什么钱,但沾了父母和女儿的光,该享的福都享到了。本来胡苹对于女儿选的都是夕阳红老年团有点不满,但是贺宇劝她老年团行程没那么紧密,而且他们在夕阳团里年纪就是最小的。胡苹想想很有道理,又开心起来:“得把我那条红裙子带上,还有纱巾。行李箱就用床底下那个,上次在美国买的——”
她突然噤了声。
有些别扭的气氛中贺宇问道:“今天是农历六号……公历几号来着?这日子是越过越糊涂了。”
“我看看。”
床头柜上放着今年的台历,是去年年底Jenny亲自送来的。女儿回国后胡苹就再没有用过里面的礼券。现在八月份的青要避暑套票还有半个月过期。
和戚具迩最开始给他们的那张现金支票一样。什么都是有期限的。
戚家给的东西,过期没过期,都会变质。
“你和辉辉谈得怎么样?”
“谈了。作为妈妈,应该你去和她谈。我去谈,像什么话嘛。”
“哎呀,还不是因为我说什么她都不听!什么一天只能问五个问题,相亲也不愿意,还一个人去把钱退了!这真是我生出来的女儿吗?明明小时候很乖很听话的!”
“女孩子强硬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别人欺负不了她。你看贺浚祎今天晚上好几次想把那谁搬出来撑撑面子,但又不敢讲。他讲了,辉辉肯定和他断亲的。”
“那谁还在给他生意做啊?”
“我不知道。我们又管不了,问来做什么。和我们没关系了。也不要告诉辉辉。”
“哎呀,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提了。烦死了。她是不是谈朋友了?你问了没有?她和天乐肯定有事瞒着我。”
“她说没有,都是些老朋友在来往。”
“老朋友?她除了力达还有什么老朋友?哎呀,你这个女儿可会应付我们这种长辈了,尽说些虚伪的真话,诚恳的假话。你应该接着问,什么老朋友,我们认不认识?”
“你又没叫我问。你这么会,你怎么不去问?”
“你这个人!推一下动一下!算了,你刚才和辉辉聊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安娜夫妇的Schat小剧场
危从安:我到家了。
危从安:我看到你在“贺天乐双语学习群”里说话了。
危从安:美娜?在洗澡?
危从安发起了视频通话。
对方无应答。
危从安:看来我猜得没错。她对你说了不少我的事。
危从安:我的事,你可以直接来问我。至少不会出错。
贺美娜:你和她谈恋爱的时候她在你Schat里的备注是什么。
危从安:诗诗。
危从安:他呢。
贺美娜:想知道?
危从安:想。
一直到很晚了,还有忽大忽小并不分明的说话声自父母的房间穿过来,和夏夜里一阵一阵的虫鸣声混在一起,听不真切。
贺美娜放下手机,在这断断续续的背景声中睡了过去,直到半夜被自己抓挠的动作惊醒。
黑暗里,她扯了扯睡衣领口,看见右胸上面红了一片——她过敏了。
贺美娜睡眼惺忪地去拿药。床头柜里空空如也。她想继续睡可是太痒了,挣扎了半天,摁亮了手机。
对话仍然停留在一个“想”字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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