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刺 期待中,总是止于亲吻。(2/2)
她舀了一勺,绕过他擡起的手,径直送到他嘴边。
郑淮明深深地注视着她的眉眼:
“我……自己来吧。”
方宜不答,坚持由她来喂,大有不吃就不放的意思。
虽有些不习惯,郑淮明还是就着她的手,咽下了这口热粥。
温热从喉咙一直流进胃里,将冰凉的肺腑都融化了几分。他从未被这样悉心照顾过,心口安帖而踏实地一下、又一下跳动着……
小米粥再清淡不过,可郑淮明也只吃得下几口。
方宜喂过去,他还是会张嘴,但肉眼可见他吞咽得越来越艰难,额头上也又染一层薄汗。
心里因刚刚的事别扭,见郑淮明吃得辛苦仍不说话,她更是赌气地一勺、一勺递过去,想看看他吃到几时能喊停。
一碗小米粥眼看要见底,郑淮明难受得厉害,咽下一口,连呼吸都沉重几分。
方宜还是高估了自己狠心,不舍得再喂,重重地将小碗搁到床头柜上。
白瓷底与木头相撞,清脆的一声——
“吃不下了会不会用嘴说?”
她声音不大,语气甚至是柔和的,却让郑淮明没由来地心慌。
看不见地方,他只能用手抵御不断下坠的疼痛,努力维持表面太平:
“你煮的,我不想……浪费。”
此言不假,郑淮明是真舍不得剩下,这女孩第一次亲手给他煮的粥。
更深处,病中难免脆弱,他也有些和自己对抗的消极意味,不想承认这身体连几口粥都喝不下。
方宜将勺子扔进碗里,淡淡道:“我请假回家,是因为我真的很担心你,这是我的事,你不用有负担。”
一口一个“你”、“我”,将两个人分得再清楚不过。
郑淮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哪句话,急切地想要弥补: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能回来看我,我真的特别高兴。”
可女孩一直垂着眼不说话,他心里愈发没底,就像一只断了翅的小鸟急于找到熟悉的枝头。
一时被冲昏了理智,急不择路,郑淮明前倾身子搂住方宜的肩膀,凑上去吻她。
细密温柔的吻落在唇角,是那样小心翼翼又热切,
想起之前种种,男人的吻瞬间点燃了方宜心头的羞恼,她生生别过头去,往后缩了半步。
怀中落空,郑淮明愣了一下,心间空荡荡的,仿佛脚踩在万丈深崖的边缘。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想要撑起身子,努力离方宜更近一点,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可猛地动作,上腹尖锐的疼痛像一把刀刺入,郑淮明半分动弹不得,呼吸越来越抖。
方宜躲过他的吻,触及他受伤的眼神,内心也有些不安。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两个人都沉默着。
突然,手机铃声划破了寂静,方宜得救般地掏出手机,屏幕上写着:许循远。
近在咫尺,郑淮明也将那三个字看得清晰。
方宜没有多虑,只想借着打电话先离开这里,毫不犹豫地起身按下接听:
“喂,不忙,你说——”
卧室门合上,隐隐的谈话声越来越远。
郑淮明僵在原地,攥拳的手背青筋分明,还未缓过神,更灼热的疼痛就将他吞噬。他再也忍不住,一手肆无忌惮地捣进肋间,一手俯身拉过垃圾桶,趴在床边剧烈地呕吐。
方才吃下的一点粥,还未等消化半分,就吐得一干二净。
脊背颤抖着,手越陷越深,他久久直不起身来。
-
傍晚,短片开头二审出了几条修改建议,方宜又去了一趟电视台。
回来时,屋里已经没有人了。她本想发条短信给郑淮明询问,碍于中午的不愉快,还是没有发。
其实没什么大事,方宜想着说开也就罢了,于是坐在沙发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可直到她困得睡了一觉醒来,时针走向凌晨三点,也没见郑淮明回来。
第二天如是,两个人时间正好岔开,没见上面。
第三天是周六,方宜回家时,厨房里传来炒菜声。郑淮明闻声走出来,笑着对她说:“饿了吧,饭马上好了。”
这副温柔、体贴的模样无懈可击,完好得找不到一丝裂痕。
看着满桌菜,如果再将几天前的小事拿出来讲,似乎太小题大做了。方宜终是没说什么,走进厨房,从背后轻轻搂住了郑淮明的腰。
耳朵贴在他坚实的后背上,方宜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夜里,郑淮明依旧抱着她入睡。换上了那套新买的浅粉被套,触感绒绒的,很是舒服。
或许是白天两台手术太累了,郑淮明少见睡得很沉,呼吸平稳。方宜将头埋在他臂弯,昏暗的光线下,瞧着那薄薄皮肤下的血管。
青筋与细长的深红交织,她忽然很想再咬一次。
第二天清晨,意料之中的,另一侧已经空了。
方宜到电视台开会,突然被李副导一个电话叫了去。
“合同的事,我们还没有……”她为难道。
“不是这个事,你们周末之前答复我就可以了。”李副导摆摆手,神色焦急道,“你们人齐吗,能不能去渝市救个场?”
后天本有一档节目在渝市的影视节有宣传活动,谁知因明星被爆料,临时撤了档。这下台里决定让最保险、又常年热播的《健康医学说》去补位。
“那主持人和嘉宾怎么办?”
李副导:“主持人和许医生那边已经联系好了,设备那边有,你们出人就行。”
“没问题。”方宜立刻答应下来。
时间迫在眉睫,过去还要彩排、布置,台里订了两个小时后的机票。
团队直接在机场集合,方宜只来得及打车回家拿了几件随身衣物。这次现场规模不大,她和沈望商量了一下,挑了最核心的五六个同事出差。
直到准时坐在候机口,方宜才松了一口气。
她打开手机,看到郑淮明一个小时前发来的信息:晚饭回家吃吗?我做糖醋小排好不好?
许循远拒绝了一个女生加微信,戴上一顶鸭舌帽,在方宜身旁坐下:
“今天姓郑的怎么没来送你?”
“我说了别这样叫。”方宜五味杂陈,“你干嘛老提他?”
许循远乐了:“怎么,他身上写你名字了,提一句还得收版权费?”
每次用这个逗她,反应都不一样,蛮好玩的。
方宜没心思和他斗嘴,不说话了。
“你们俩又咋了?”许循远洞若观火。
这次轮到方宜反问:“你是妇联主席吗?怎么不给你发工资?”
许循远耸耸肩:“跟个炮仗一样。”
广播里传来提示声,可以准备登机。四周的旅客开始向登机口聚拢,一时嘈杂。
方宜盯着郑淮明的这句话,久久没有输入答复。
“准备走了。”沈望远远地朝这边喊。
方宜擡手应了一声,拎包站起来,随着纷乱的人流往那边走去。
心口好像有一根倒刺,不深也不尖——
如果生生拔掉,哪怕流一点血,也终有一天会长好,但郑淮明偏偏永远在用他的方式抚平,一次又一次掩盖、遮挡。
于是下一次,血液流过的时候、心脏跳动的时候,还是会疼一下、又一下。
方宜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没有回复,直接将手机关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