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喜丧(1/2)
第48章喜丧
“娶已所念之人,生死不论。”
王判官从开封府衙赶去大理寺的途中,一路心神不宁,惴惴不安。
高少卿虽说平日散漫了些,看着像是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的纨绔子弟,但人家实打实是个有本事的人。少年登科,榜眼及第,却无狂妄。
高太师原是向官家力荐其进学士院任职,他却自凭本事去了大理寺,职责内的事情件件办得稳妥,让旁人挑不出毛病。且他文武双全,既是汴京城高门才子里的佼佼者,也是高家这辈子孙里唯一能上得了台面的子弟。
而高家二房那位郎君恰与高少卿相反,整日不学无术也就罢了,还总仗着太后和高太师,没少干些欺男霸女的混帐事,实乃汴京城五陵年少中臭名昭著的恶霸之首。
王判官一想到待会儿要与他打交道,愁得头疾都要犯了。
好在事情真如沈时砚所说,待他去了大理寺与高少卿说明来意后,高少卿便唤人去寻来高世恒,并当着他的面,亲自问话。
高世恒一听是开封府衙的人,脸色顿时奇差无比,但碍于问话的人是他堂兄,便也没敢为难王判官,只是紧皱眉,费力回想:“好像是有这个事。”
高方清倚坐在圈椅中,两条腿搭在书案上,一派“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气派。闻言,他睨了高世恒一眼,不咸不淡道:“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
高世恒垂下头,不情不愿道:“有。”
高方清拿起今日还未看完的卷宗,漫不经心地翻阅:“继续说。”
“当初白云观筹建是咱们的人负责,号召信徒募捐那会儿,唐易突然找到我,说要承包下所有花销,只求我两件事,一是为他做个保人,二是将他引荐到祖父面前,”高世恒道,“左右我都不亏,便应了下来。”
高方清问:“那位柳氏可是自愿将那些房契田产转让给唐易的?”
“当然是自愿的,”高世恒立马道,“那小娘子亲手签字画押,没有半分被胁迫的样子。”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继续道:“唐易送人离开时,那小娘子还说了些什么珍重之类的话,具体的我实在记不清了。”
......
回到衙门后,王判官详尽转述。
楚安道:“募捐那事我记的,大致在柳云苓失踪前半月。”
顾九却注意到另一件事,长眉敛起:“柳娘子要走?”
“自愿将那些房契田产白给唐家,还打算离开......”楚安觉得柳娘子这人实在冤大头了些,“如果真是这样,唐易不应该做梦都要乐醒吗?”
夜风阵阵袭卷,将书案上的纸张吹得哗哗作响。
沈时砚眼皮垂下,睫毛在眼底投出一片阴影,默然不语。
有时候人的贪心,欲壑难填。
他们这一等,便等到两日后,唐家三人出殡时。
旭阳高挂,接连几日阴沉沉的天终于放晴,寒意不在,甚至比入春以来任何一天都要炎热。
顾九三人提前在唐家人必经之路上寻了家食肆,坐在二楼凭栏处,望着从不远处缓缓走来的人群。
几十个人披麻戴孝,举着白幡,哀哭声凄凄惨惨。唐易走在最前面,脸色苍白,眼底青灰一片,身后紧跟着擡着三具漆黑棺椁的杠夫。
楚安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把纸扇,手腕不停晃动,企图挥散周身的燥热:“那凶手真会露面吗?咱们都守株待兔两天了。”
顾九视线紧紧地跟随那群人,闻言,平静道:“也许吧。”
不多时,送葬队伍行至食肆楼下,顾九掌心不由紧攥,楚安也安静下来。
人群仍在继续往前走,唐易很快从三人眼前移过,那个微微佝偻的背影即将远离视线。
过了拐角,再往前不远便是城门,那处巡兵重重,凶手应该不会选择在那儿动手。
所以,他们只能跟着出城门。
顾九正欲转身,却听沈时砚淡声道:“你们看唐易的衣袍。”
闻言,顾九和楚安同时看过去,凝神片刻,两人皆是一惊。
几道炽亮光圈紧紧黏在唐易后背处,而这时,一个瞎眼老汉拄着拐杖,恰好从拐角处出现,人群被迫停下。
而聚集在唐易衣后的光圈竟然更甚!
顾九当即擡头查看四周,视线飞速掠过,心里咯噔一下。
檐下、房瓦、凭栏......大小不一的铜镜搁置在不同房屋处的不同位置。而唯一相同的是,汇聚于镜面的阳光,最终全都出叠加出现在唐易背后。
而几乎是顾九想明白的同时,唐易的衣袍霎那间烧了起来!
烈焰熊熊,眨眼间便将整个人吞噬其中,只听惨叫声连连,唐易痛苦地倒在地上胡乱打滚。
“着火了!”
“救人啊,救人!”
人群慌乱一片。
楚安当即从二楼跃下,藏在街巷中的官差也纷纷现身,冲过去救人。
顾九的视线还在不停地掠过附近的角角落落,忽地,她伸手指向人群外的一个巷口,大喊道:“流衡,在那!”
话音刚落,那个躲在巷口处的人猛地擡头看过来,顾九呼吸微微一滞,不由地往后退了半步。
瘦如骷髅的一张脸,几近惨白至毫无血色,像是一具深埋于地下多年不曾见过阳光的干尸。
目光相撞,那人转身便逃。躲在人群中的流衡飞身跃去,两道身影前后消失在视野中。
顾九着急下楼察看唐易的情况,但被沈时砚出声叫住。
沈时砚垂眸,看了眼顾九刚好不久的右脚,无奈道:“你慢点。”
吃点苦头罢了,死不了。
两人过去时,唐易身上的火已被扑灭,衣袍尽毁,头发也被烧了大半,满脸血泡红斑,倒在地上抽搐痛叫,浑身冒着黑烟。
顾九脑海闪过不久前的一幕,长眉蹙起,偏过头去。
楚安起身,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衣服被人动过手脚,涂了些易燃的东西。”
沈时砚没说话,看着已经声嘶力竭的唐易,眉眼淡淡:“带回衙门吧。”
得了命令,几个官兵将唐易架起,唐家人见此,慌忙拦下。
“官爷,官爷您这是做什么?!你们不去抓凶手,抓我们大郎做什么?他现在需要去找郎中救命!”
“就是啊,饶你们是衙门,无凭无据怎能胡乱抓人,这要是出了人命,谁负责!”
沈时砚负手而立,闻言笑了笑,眸色却冷了下来:“两年前唐家表姑娘柳云苓失踪并非采花贼之过,而是死于他杀。经府衙查明,唐易涉嫌谋财害命,暂押牢狱待审。”
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周遭围观的百姓听到,一时间,这番话宛如平地惊雷,将人群炸开,议论声纷纷扬扬。
“怎么可能?!我的天爷呐,唐掌柜和柳娘子不是两情相悦吗!”
“就是啊,官府查错了吧。”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我可是听说这位柳娘子原乃是泉州富贾之女,唐家那会儿和她家相比,简直连提鞋都不配!保不齐这人就起了贪念呗。”
......
安排下去后,三人便离开了人群。
“王爷,那咱们现在回府衙?”楚安问。
话音刚落,一声烟竹爆裂的炸响从唐府所在方向传来。
正是流衡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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