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出双入对(1/2)
第58章出双入对
半夜下了场豪雨,清晨时分,风消雨歇,院子里落了一地的残叶,泛黄的脉络熨帖在青砖石上,黑地金花,像一匹华丽的织锦。
吸一口气,鼻尖萦绕着微苦的草木香,一夜之间,天地就有了秋意。
空气清冽,天上云影走得迅疾,心情也舒爽。越棠吃饱了上后苑赏景,隔老远,就闻见馥郁的木樨香,走到跟前看,其实大多还是只是花骨朵儿,到盛放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光景,真让人不敢想。
双成触景生情,想起旧日里的趣事,“咱们家后院里也有一排金桂,王妃记得吗?有一年您来了兴致,非要照着什么新方泡桂花酒,结果那味道又酸又涩,白白祸害了两坛家主珍藏的五云浆,气得家主两天没同您说话。”
越棠悻悻摸了下鼻子,“其实那两坛五云浆,阿爹就是放着看看,他不会喝的。反正最后都入不了阿爹的口,放着还是扔了,结果也没差啦。”
显而易见的狡赖,边上女使们只是笑,也不去戳破她。说起这个,平望倒想起来,王府的地窖里还藏着好几坛桂花酿。
“是王爷亲手摘了园子里的桂花,酿成桂浆,配上长乐烧,秋分那日封的窖,放到现在,也是一载的佳酿了。今日天气正好,不如起出来,王妃尝一尝?”
提起睿王,众人脸上都流露出怅惘的神色,连越棠也沉默了片刻。睿王十八岁封王开府,在这座府邸中住了两年多,深深浅浅地,总会留下存在过的痕迹。越棠如今住的院子,听说一应布置都是睿王的主意,越棠偶尔也会对着桌上的插屏发呆,试图勾勒睿王的精神世界,可那些到底是死物,远不如一坛桂花酿中的情致触动人。
她一介挂名的王妃,对睿王其实一无所知,既然是他的遗物,不如送去给真正思念他的故人,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越棠问清楚桂花酿有多少,然后说:“拿出两坛,一会儿我亲自送去公主府,再让人送两坛去内侍省,请郑都知核验后进呈陛下。剩下的......”她问平望,“京城里,王爷最信任的知交好友都有谁呀?”
平望说:“王爷交游甚广,上及内廷,下至市井,都有王爷的好友,但若论最信任、交情最深的......”她觑了眼越棠,“非东宫莫属。”
哦,怎么把太子忘了。不过太子与别人不同,若她把睿王的遗物送去东宫,太子殿下会不会疑心她是故意戳他肺管子?
想起宫宴那日太子的表现,越棠竟然有些心动,很想回敬一招。可转念又觉得算了,她是真心实意地想跨过这道坎,而不是夹缠不清,最后把自己带进沟里翻不了身。
“太子的那一份,也一并带去公主府吧。”她大而化之地一挥手,“到时候请长公主给东宫带个话,若太子想要,就自己去取,要是不敢面对就算了,总之与本王妃不相干。”
于是先遣人去知会一声,收拾妥当后,便登车前往公主府。到了门上,内院管事的女使笑迎出来。
“今日赶巧了,殿下与几位大人在前院议事,几位大人争论得要翻天,殿下头疼不已,一听说王妃要来,立时就有了盼头。”女使引她在游廊上穿行,过了道宝瓶门,后面别有洞天,“殿下请王妃在园子里稍歇,前头议事就快散了,殿下一会儿便过来,请王妃一道用午膳。”
公主府花园西路上凿了好大一片方塘,池心一座歇山顶的敞厅,坐在栏杆边喝茶吹风,惬意无边。
池上泛着小舟,几个小厮正蹚进池里采莲藕。越棠看得入神,忽见东边长廊上有个挺括的人影,佯佯走来,身形步伐眼熟得很。越棠一惊一喜,隔着池水挥了下手。
“段将军,好巧呀。”
段郁脚下生风,乐颠颠蹦上了木桥,三两步跨进水榭中,眉开眼笑地行了个礼,“王妃也在啊。”
长公主同朝臣在前厅议事,没想到其中就有段郁,可见他一战成名,逐渐走入了朝堂权力的核心。越棠很为他感到高兴,“我在这里等公主,段将军有正事,就先去忙吧。”
段郁笑得有些腼腆,“其实不关臣的事,刑部几桩案子审得热火朝天,各位大人各持己见,臣哪里懂狱讼之事,就是凑巧赶上了。”说着冲岸边扬了扬手,侍立的女使走近,他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劳驾将这幅堪舆图送去前院,长公主等着用。”
越棠啧了声,“将军又躲懒啊。”
“长公主也知道臣的斤两,这不是见臣使不上力,索性遣臣出来取堪舆图。”这种事他压根不在乎,一见到睿王妃,满脑子就是困扰了他好几天的心事。
他挠挠头,不知怎样开口,“宫宴那日......”
越棠笑眯眯地打断他,“宫宴那日本来想看流星的,结果没看成,出宫后我到处望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找对方向,总之什么也没看见,实在很遗憾。不过没关系,总会有机会的,将军若哪天又发现了什么玄机,再喊我一道观赏吧。”
言下之意,就是还有日后,段郁从中听出了细水流长的情谊。他喜不自胜,“王妃肯相信臣,臣自然没话说,若有下回,臣带王妃去郊外,保管不叫王妃空手而归。”
不过心里仍有个疙瘩,那天晚上,他是被东宫的人请走的,既然将他引开,想必是要太子与她单独对垒。
他对太子与睿王妃之间的纠葛一知半解,在骊山时,他见识过睿王妃对随从打扮的太子呼来喝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太子殿下要去找睿王妃麻烦。
“太子殿下......看在睿王的份上,应该没有为难王妃吧?”他小心翼翼地问。
鄞州之乱后,太子殿下究竟去了哪儿,朝野上下至今无人知晓,却也不会有谁蠢到主动去打探,所有人都保持了装聋作哑的默契。只有越棠知道,他当了大半年的“赵铭恩”,段郁是为数不多见识过的人,她瞒不过,也不想瞒,两人交情日深,她信任他。
于是将“有一日睿王府来了位马奴”的故事说了,当然有些细节,她略过了没提,毕竟那些私事,就不必让当事双方之外的人知道了吧!
越棠言简意赅说完,无奈地一摊手,“就是这么一回事,我没见过太子,王府内院也没人认识他,自然就把他当寻常奴仆用。我怀疑过他的身份,但至多猜想他是东宫旧臣,我问他,他自己不肯说,谁能知道他就是正主呀!太荒诞了,我敢猜,也没有人敢信啊。”
段郁简直惊掉了下巴,好半天,才迟迟点头,“都是机缘巧合,阴差阳错,的确不能怪王妃,不知者无罪嘛。殿下不是心胸狭隘的人,哪怕王妃曾有一二言行失当,想来殿下不会放在心上的。王妃......”顿了顿,换了个打商量的口吻,“王妃也别记恨殿下了吧?殿下隐姓埋名,也有他的不得已。”
越棠听了,很是惊讶,“我记恨殿下?我哪里敢,这从何说起啊?”随即摆摆手,表示都过去了,不聊这个,“将军要升官了吧,恭喜将军。”
说起这个,其实今日长公主请他过府,为的就是升他官职一事。长公主客气地说朝廷很欣赏他领兵的本事,准备调遣他重回边关,出任北庭都护府的副都护。
“臣不愿去北庭,便拒绝了,请求长公主酌情给臣在京中安排一个职位,要实在安排不了,臣就不升官了,回会昌也行。”段郁满不在乎地说。
越棠讶然,“你拒绝了?”就这么干脆利落,谁也不问一下的吗?
“北庭太远了,回京一趟要个把月,臣心里......”他赧然一笑,避开她的视线,眼神飘飘忽忽地落到了池面上,“臣心里有了记挂的人,不想离京太远。等臣成了婚,若身在北庭,与家中夫人相隔万里,臣自问割舍不下。谁行谁上吧,反正臣不行。”
他显然不大好意思,嘴角忍不住扬起来,又努力地摁下去,声音里带一点颤,又激动又扭捏,边说还边眨眼,膝头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起,都快将袍子捏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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