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二话 “如今能让父皇心安的,只……(1/2)
第82章第八十二话“如今能让父皇心安的,只……
朱辞秋的右手轻轻抚向天子额间,将那一缕白丝压在耳后整理好。
四年前,他还没有生出白发。
“父皇知道了吧,你的胞弟早已从蜀地回到了燕京,如今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你的皇位。可父皇怎就在此时病倒,又不省人事。不然,以父皇的本事,定能将逆贼绳之以法。这可如何是好啊?”
朱辞秋坐在床边,顿了顿,又道:“可惜父皇子嗣缘浅,皇子只有太子与未满五岁的景弟。只是太子实在愚蠢,担不了大任,倒是景弟虽年纪尚小,却是个可造之才。”
“女儿向辽东借了兵,世子殿下也随侍左右,更有顾家相助,想来以这几位的能力,定能助景弟坐稳太子之位,令奸佞伏诛。”
朱辞秋看着朱煊安的手指动了又动,连睫毛颤动得十分厉害,却仍旧睁不开双眼。
于是她又道:“景弟年幼,女儿必定好好协助景弟打理朝政,让燕京重回安宁。”
“父皇,你说可好?”
她笑着看向朱煊安,“既然父皇不说话,女儿便当父皇同意了。”
说罢,她站起身,转身看向身后待在门口的顾霜昶,擡手唤他前来,却忽然觉得衣袖被谁拉扯了一下。
朱辞秋扭头垂眸看向朱煊安。
天子好似被气得不轻,终于睁开了眼,双目猩红地盯着她。
“怀……!!!”
他说不出来话,嘴巴大大地张着,口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淌,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瘫痪在床不能自理的痛苦老人。
朱辞秋从那双浑浊苍老的双眼里看见了愤怒与耻辱,好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她略过那股摸不透的痛苦,透过这样一双眼睛,想起了幼时的一些事情。
她和朱煊安的关系其实没有那么糟糕。
很多时候,她与他就如平常的父女般,甚至朱煊安心中,还有多年对她被母后虐待而装作不知的愧疚。
她出生后,就单独住在一个小院子里。
朱煊安常常带着许多新鲜的玩意儿来看她,听说她想学写字读书,又给她买了许多书籍,后来甚至愿意请求顾老相爷教她写字。
她时常因为在母后那里碰了钉子而不高兴,闷闷不乐时,朱煊安会悄悄带她逃出小院子,逃出东宫,不管是去京郊也好,去看桃花也好,朱煊安总会抱着小小的她,轻声唱着童谣。
朱辞秋一直都记得那些鲜明温存的日子,也忘不了他明明知道她每日都在受罚,却无动于衷。
可他又总在她被罚之后,带给她好吃的点心、好玩的玩具,或者是好看的衣裳。
就像是在替母后安慰她一样。
“我们秋儿最坚强了,对不对?”
朱煊安中年时看起来就像是个温润的书生,没有东宫之主的架子。他总笑眯眯,乐呵呵的,就像没有脾气的老好人。
朱辞秋幼时,喜欢捏着他的衣角,仰着头看他。朱煊安会笑着抱起她,给她看手中藏起来的惊喜。
后来先帝身体每况愈下,他开始渐渐接管朝廷,直到先帝病重身殒,他如愿坐上了皇位。
记忆中与朱煊安最后一次的促膝长谈,是在十二岁,朱煊安刚刚继位那年,她问他:“父皇知道母后为何不喜欢儿臣吗?”
朱煊安递给她一支翡翠珠钗,告诉她:“你母后孤身一人,身体又不好,她在这后宫举步维艰。所以才对秋儿严苛了一些,她也是希望秋儿早日成长为一名合格出色的公主。毕竟秋儿是大姐姐,总要给弟弟妹妹做个好榜样,对吧?”
再之后,便是晨星楼的大火,母后去世。
她搬出皇宫,建了公主府,鲜少入宫。
朱煊安自那之后每月都会送她许多奇珍异宝,连母后未曾用得上的奇珍药材,都全送到了公主府。
可他越是这样,民间谩骂公主不孝的声音就越来越多,那些称赞陛下慈爱仁善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好一个仁善、慈爱。
朱辞秋看着如今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父亲,无声地笑了。
她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皇爷爷病重时,也是这个模样。
大雍最尊贵的人,死前却如一摊烂泥,毫无尊严。
“诏……书……!”
忽然,朱煊安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双手迫切地想要支撑起身体坐起来,却始终无力地耷拉在床头,只有指尖狠狠颤抖着。
他像是认命般狠狠撞了撞枕头,胳膊努力擡起来,颤抖的食指指向寝殿不远处的某个角落。
朱辞秋愣了下,顺着他手指的视线望去。
只见那里摆着一个青花玲珑瓷瓶,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缓步朝青花玲珑瓷瓶走去,左右环视四周,见瓷瓶身后的阴影处似乎有些古怪,于是用食指轻轻敲了敲。
“咚咚”两声,在空旷寂静的寝殿清晰可闻。
朱辞秋一惊,又用手轻轻往下一按。
手底下的暗格忽然“吱吱”一声,从缝隙里掉出一张绣着龙纹的黄色诏书卷轴。
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普通檀木盒子。
她先打开了檀木盒子,看清里头物什后,不禁睁大了眼睛。
是国玺。
惊讶过后,她静静注视着盒子里的东西,将盒子盖好后视线又缓缓落在一旁的诏书上。
她盯着卷轴看了一会儿,缓缓拾起,攥在手中一瞬,扭头看向朱煊安。
天子的手垂了下去,双眼却死死地盯着她手中的卷轴。
她走回床边,当着他的面儿打开了诏书。
铺开的一瞬间,她已看清了里头的内容。
那是一张空白的、却盖着国玺印的诏书。
她可以写上任何旨意,甚至可以,让朱煊安禅位,让她坐上皇位,成为大雍第一位女帝。
沉默片刻后,朱辞秋紧紧攥着这张空白的诏书,慢慢俯下身,将朱煊安散乱的头发替他理好,又伸手替他拉了拉被子。
“幼时你曾拉着我的手教我写字,我写不会辞,你便一笔一笔地教我。”朱辞秋看着那双浑浊的双眼,面前浮现的却是他在东宫的书房里,将她托在膝上,教她写字的场景。
“所以父皇的字迹,儿臣从小便会模仿。一笔一画,尽得真传。”
朱煊安伸手,猛然拉住朱辞秋的袖子,整个人借着这股力往上一擡,女儿与父亲,就这样以不平等的姿态对视一眼。
朱辞秋笑了下,用手扶着朱煊安的胳膊将他拉起来,让他靠在身后柔软的枕头上。
此时,他扭头凝视朱辞秋,浑浊的双眼忽然变得清明一瞬,竟不知为何,落下一滴泪。
朱辞秋望着那颗落在朱煊安手心的泪滴,心中微微一颤。
“怀……宁。”
苍老的扭曲的声音,终于喊出了他亲自为她去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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