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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碎瓶 “他被穿在矛和枪上。”……(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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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等观辰占吉凶,昔为神舌言枯荣。】

【忽如飞雀入鼎沸,龙脉未崩吾先诛。】

又有人开始唱歌,他们低声地控诉着,陈述着,团团围住祝芒,而在他们之后,那白色的羽毛被黑暗彻底吞没。

……

聂云间没怎么挣扎,他颇为冷静地任由这个东西把他向深处拖。

当它停下来的时候,他身上的羽毛甚至没怎么损伤。

这里是一片圆形的谷地,与外面的漆黑与腐臭不同,这里居然是有光的。明亮的圆月高悬头顶,许多身披彩衣的人围成一圈一圈的环,他们面容清晰,姿态如常,与活人没有一点区别。虽然聂云间在绛山待的时间不久,但他能看出来这些人清一色都是绛山的服饰。

……但是,他们不属于任何一个部族。

司木会手持青枝编成的节杖,司火身上总带着武器,司言无时无刻不在记录,司昼身上有极为多的宝石,司夜是一对一对的情人。

而这些沐浴着月辉的人,不像他们之中任何一个。

“这里静寂,且优美。”有人开口了,“因此为司星故地。”

“此地候你多时,我为司星祭司阿傩。”

聂云间收起羽毛变成人形,他看到说话人被团团围在中间。她盘膝坐着,微笑着,圆圆的脸上有两枚梨涡。那是那个自称乐难诗的太史丞,此刻她手持银幡,头戴花朵,像是一位等待加冕的皇帝,一个还没有降生的神。

“有何见教?”聂云间掸了掸袖子,语气平静。

“我尝试过很多次,”她说,“也几乎成功。”

“你用眼睛看过龙脉的本质,用身躯感受过她的不慈,她的独断,她的傲慢。”

“所以你为什么还是沉醉在她的爱抚和亲吻下了?”

聂云间掸袖子的动作顿了顿,声音罕见地带了一点讥嘲:“你是说诱骗我以陛下为妖魔?”

“并非诱骗,”阿傩说,“我说的也不算是假话。对部族而言,不再给与庇护的神,就是掠夺生机的魔。”

司星部族曾经是绛山最大的部族,如今被司言、司火和司昼瓜分的权力曾经永恒地把握在这群人手中。

直到几十年前一个外来的孩子打破了一切。

那是一个犯官之子,家人皆死于流放途中,他侥幸地逃了出去,又误打误撞躲过所有神使,逃入绛山。

那一日另一个司星部族的少年人正在山崖观星,他没有看到想要的星象,但看到了这个年纪相仿的逃亡者。孩子的同情心让他收留了他,但部族戒律还是让他保留了一点清醒,他告诫这个山外来的孩子绝不可以再向更深处走,自己要返回部落为他取一点食物。

或许是好奇心,或许是对一个人待在森林中恐惧,这个年轻的逃犯没有听自己新朋友的劝告,他稍微跟了他一段路——

——他发觉了如何进入绛山深处。

这个司星部族的少年人无知无觉,他带回食物分享给朋友,又为他指明了一条下山的路。

“你离开吧,”他说,“绛山君不喜欢外来人进入,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你来过这里。”

事情未如这个少年善意预期地发展,这个犯官之子逃下山不久就被官府抓住。他在恐惧中说出了自己去了哪里,被谁所救,而在山下的这个官吏远没有意识到不能上山是一条死律。他已经恼火这些不交赋税的野人很久,却苦于一直找不到上山把他们驱赶下来的方式。

官兵们上了山,再也没有出来,绛山神暴怒的血雨淋满了整个国家,直到皇帝穿着素衣跪在绛山神庙前。

神的怒火不能平息,在惩罚过外人之后,整个司星部族也随之毁灭。

她给了司星部选择。他们可以放弃现在的生命回到绛山府下的河流,等待重新降生,成为新的司星部落。也可以就此离开这座山,永不回返。

两位司星祭司孤身前往神明栖居的地方向她请求宽恕,可回来的只有他们不全的尸体。尚是幼儿的阿傩做不了任何决定,最终司星部的长辈带着她离开了绛山。

“……我们没有户籍,失去绛山君的庇护,就如同可以被捕猎的野兽。”

“几十年间我所有的同行者都死去了,他们叫着我的名字,称呼我为大祭,要我带他们回家。我吃掉他们的遗骨,于是你看,他们回来了。”

聂云间身边的人擡起头,他们银亮的脸上有恬静而深邃的微笑。阿傩仰起头注视着夜幕,徐徐放轻声音。

“神没有错,”她说,“我知道她驱逐我们是遵循了她的规矩。这片山林是她的土地,她可以这么做。”

“但绛山妃,我问你,为何这山林是她的土地?”

她站起来,张开双臂,周围的人开始吟哦,月光照得地面仿佛要燃起银色的火。

“为何这山是神的所有物,为何这国是帝王的所有物?为何因为帝王的兴味,就可肆意摆布臣僚?为何因为神的愤怒,就可以将我们驱逐故土?”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聂云间,告诉我!世上有圣人一样的君主吗?”

“如果有,为何边境有贪污的蠹虫?如果有,为何此刻绛山沟渠中尚有枉死的魂灵?”

“她高居明堂,看不到这些,又为何要高居明堂?”

那些明亮的视线落下来,所有人都在逼视这只落单的鹤。

而他交叠着手,露出和他君主一样的神色:“圣人选择了我等,蠹虫被拔除,内乱被抚平,是我等立于此地的职责。”

“某不知为何国土属于圣人,这是圣人方可回答的问题。”

“某只知道,圣人为万事都安排了解法,而臣僚便是令解法施行的人。”

阿傩的话卡了一下,她怜悯地看着聂云间的脸。

“好吧,”她说,“我和绛山妃再多说什么呢?去吧。”

话音轻轻落下,下一秒响起来的是什么东西穿透躯体的清脆声响。

一柄刀从他的左肩穿过去,血瞬间染开。第二柄枪贯穿右腿,第三柄从脊骨捅进去,自腹腔透出,聂云间的身形软倒下去,喉咙里溢出一声悲鸣。

金属撕裂血肉的声音接连不断,这些司星的鬼魂沉默地围拢,武器交错着把他架起来。绛山妃的生命受绛山庇佑,锐器恰好躲过足够杀死他的部分,聂云间的身体被高高挑在半空,血顺着他下垂的手指滴落,滴滴答答地在地面上炸出红色。他仰着头,脸颊被黑发盖住,不断有血沫顺着下颌角流淌下来。

“神君。”阿傩说,“我想请您看看他。”

她的话停下了,因为有一个不该有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只被穿在矛上的白鸟,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人,忽然耸动着肩膀,发出了难以理解的畅快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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