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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第 149 章 魂魄去兮梦将归(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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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第149章魂魄去兮梦将归

杳杳冥冥,仿佛魂梦在黄泉里走了一遭。

这一时开始走马观花起来。先是幼承家学,学一杆尖枪;少年时家人四邻罹难,蹚一条血路;后十多年辗转,起家举事,结一帮弟兄,一齐吵吵嚷嚷,倒反天罡。这一路走来,有人附聚、有人失散,他手里密密麻麻,也不知有了多少条血债。

忽一倏忽,神鬼哭啸,他冥冥中若有所感,踏上了一条茫茫的路,瞧见了一个瘦长轻佻的人。

那人穿得像个儒生,穿一领道袍,斯斯文文,一张略文气的面庞上,嵌着一双尤为活络的眸子,东瞄西望,煞没正行。

单铮一见,心头大喜,忙伸手来,“十八,你教我好找!”

赵芳庭嘻嘻笑笑,揣着手到他近前,上下一打量,“哥哥近来安好?”

单铮心下闷怪,“什么安好?快与我回去,我找了你……”

他话到此茫然,仿佛觉着黄泉碧罗寻了他多时,总寻不着;却又仿佛记着昨日才见,一时昏蒙,不知何所思。

赵芳庭瞧着他,笑过了,是感喟的神情,仿佛放下了一桩难解的心事,眼中透露了几分再难得的孺慕温和。

“哥哥,咱们在那世上,是一对异姓的兄弟。我本想着与你同去同来,未料先行一步。”他慢慢道,“果真世事难测,那妇人我一贯瞧不入眼,以为污了你品性,想要替你剜去。不意我毁在妇人手上,你却因她而活,如此一想,也不怎么为憾。”

单铮皱着眉,只觉空空落落,攥着他肩臂,“你胡七八糟说些什么?快随我回去……”

分明捉着他人,周遭一渺茫,他却虚虚悠悠,又远了些,仍朝自己微笑,似是作别模样。

“我不能再随哥哥了,我等哥哥许久,如今该是走的时候了。”

“哥哥,山长水远,阴阳泉分,你往后多保重。”

那瘦长斯文的身影倏然空淡,逐渐失却。单铮徒劳追去,四处地寻,上天入地,再不见他。

他心中大恸,仿佛身死过一遭,猛地一悸,便骤醒过来。

脑子里还晕着,但见四面昏暗,壁上角落吊着灯烛,晃晃地刺眼。有个人正在身畔,上下左右地拿湿帕子为他擦脸。

此处格外幽冷狭小,不知是什么地方。他尚未开口,那妇人见他醒了,激灵灵一怔,丢了帕子,扑在他身上便哭起来。那一滴两滴的泪砸在他头颈上,教他缓缓地回了魂,想起了自己是谁。

“……折柳?”单铮出口,才觉后头艰涩。

折柳呜呜哭了一会,抹一抹泪,费力地将他扶坐起来。他才觉浑身散软,肚里空响,饿了多时一般,再一观左右,猛吃了一惊。

这哪里是什么卧室,分明是一间昏沉的石室,而自己所躺也不是熟悉的床榻,内里窄小,施展不开,竟是一具棺木!

他才要开口,折柳抢在前头,尽为他答了:“你喝的压根不是鸩酒,是蒙汗药。他做帝王的自个儿心虚,停棺一日夜便草草葬了。我便入得墓来,咱们一道走,往后‘单铮’便是个死人,你与我远离洛京,做一对布衣夫妇,你肯不肯?”

单铮怔愣良久,想通了前后,“我有甚不肯的,只是你受委屈,再过不得富贵的日子。”

“暗格里金子,我取出来了。”折柳通红的眼眨了眨。

她又喂他喝些水,揉碎了干饼,教他用些。单铮正饿着,也不觉寡淡,风卷残云般囫囵吞了。

“慢些吃,你躺了小两日呢。”折柳道。

他一边嚼,脑子里却尽是生死的一回事,起先有些乱糟糟的,而后渐渐豁朗,又总觉着滑稽可笑,于是便当真笑了出来。这一笑便止不住,坐在棺木里,搂过折柳,将她胡乱大力地向怀里按,胸腔也笑得震动起来。

折柳先有些莫名,挣了两挣没脱开,便也随他去,片刻却也笑了起来,一颗心终落了地。

“那姓郭的满以为你死了,恐怕正做他江山永固的春秋大梦呢!”她又是侥幸又是自得。

单铮亲了亲她微有些细汗的额发,却摇了摇头,“恐怕不好瞒过去,又或他早已晓得,单放我一马罢了。”

无论如何,先出去为妙。

二人相携着起身,随取了壁上一盏明灯,照映着出了不算太长的甬道。这墓室临时建成,事过仓促,也不见什么壁画石门,粗陋得很。折柳沿着入内的来路,带他往外去。单铮忽想起来,“小山呢?那日他说去打猎,他可晓得此事?”

“打什么猎,不过寻一借口离家罢了。”折柳道。

话音落了,便近墓xue土道的终点。尽头黑漆一片,无光无火,却冷不防钻进个人来,单铮汗毛孔乍张,才要抄前挡住折柳,忽听那一声音神采奕奕,带着少年特有的粗噶嗓音道:“义父,是我!”

跟着义父义母来京,初时尚是个孩童,如今陶岳已一十五岁,身量张开,堪堪与折柳齐平,肩臂宽长起来,脸孔也有了少年人的清湛。他手拿一把铁锹,锹尖还沾着新鲜的土,向二人道:“马匹车辆已在外备着了,咱们趁夜便走!”

他扭过头又要出去。折柳一把扯住,问:“宫里头可有了信?”

“有,”陶岳从怀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我按义母的话,穿红袍、佩玉锦鸡,申时末打御道北街过,逢见小黄门,与他道平安,他便给了我这个。”

折柳殷殷切切展开来瞧,上头寥寥一行:【一切如故,平安,无期。】

宫中一切如常,你我计策并未泄露。我如今平安,你离洛京,从今相别,再会无期。

她长舒一口气,将秾李的手书贴怀安放,仿佛那是一张保命安身的神符。

单铮便问:“这一场谋划,是李淑妃所为?若瞒不过天子,岂不拖累了她!”

折柳却教他宽心,“她自有保全的法子,不可为外人道。你早已失势,便是从前,也帮衬不了她半分,不如早去。”

墓室坐落京畿城外,本安置了守陵的人,今夜尽被陶岳打发离开。他早已捡了要紧的细软家当安置,趁着疏星淡月,同单铮折柳二人,驾了车马,遥遥而去。

马无嘶声,车卸铜铃,一行三人走得阒寂。来时怎样浓墨重彩,去时便如何冷落寂寥。而单铮的心绪再一次起伏,不禁掀帘前望,陶岳劲瘦的背影旁,是向前漫漫幽幽的长夜,道途杳渺,仿佛无尽。

他忽有几分回想起那一场魂梦,隐约只记梦见了十八,却究竟说了哪些,已然漫漶不清,唯余见他远去时,那一股袭涌来的哀恸滋味。

他若有所悟。

往常他一贯想,若哪一日身死,宁德军一场烈火,便算终了;到如今才真彻地了悟,实则早在五年前入京,宫城侵破的那一刹,宁德军已然走上末路。从此“宁德”二字,成了记刻岁月的年号。

岁月会过去,年号会更改。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单铮从空茫的黑夜中回过神,见身边的折柳却正侧身掀帘回望,眸中落落辉光,耀映着遥远洛京城中华彩。那不知是谁家高门朱户,笙歌夜饮绽放了旖旎的光。

她望着宫城的方向,久久地出神。单铮握了握她的手,微凉,柔软,像她常被人鄙薄市侩的心性。

“你若当真放不下她,不若……”他低低地安慰,本想说自己想一想法子,能否帮得秾李一二。

折柳却仿佛受了一惊,摇头阻道:“生死事岂是儿戏。你如今再不能见旧人,否则平白连累了他们。她……无妨,不会有差池。”

单铮不解她为何如此笃定,借着晦淡的星月光辉去瞧她,却见她别过了头,仿佛继续遥望宫城方向。

他不再发问,渐渐不在意。折柳才略略缓下了绷紧的身子,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

那是秾李的筹码,是保全她的东西,也是将令天子忌惮一生的秘密。

——那半截玉笛、赵芳庭身死的真相。

她会将这秘密烂在肚中,为秾李,也为单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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