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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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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朝站得近,索性将她接住,安稳放在地上。

“折露,观朝,你们没死?!”木蘅晚顾不得心慌,一把抱住两人:“太好了太好了。”

她流着眼泪浑身颤抖:“我就知道的,我就知道的。”

“你们为什么半夜爬墙?”观朝问。

阿沅举着手中剑:“当然是要去闯荡江湖了,我学会了很多,一定可以保护好蘅晚,我们想去走走看看。”

“只有走出去,我才知道我想要什么。”木蘅晚点头。

“不如我们四人一同去一躺雪原如何?”折露不太放心阿沅的剑术:“这一路上正好观朝也可以教阿沅学剑。”

“好啊!”阿沅最喜欢人多热闹,当下立刻同意,木蘅晚也没意见,观朝来去自由也没意见。

四人一狼嬉笑着,趁着月色遁入京中小巷,就此没了身影。

月落日又升,楚聿早早梳洗完,为自己画了妆,段临不放心他,一大早就带着春娘来送行,楚聿穿好盔甲,从书房里拿出一方锦盒递给两人。

这是昨夜观朝折露告诉他要转交的东西。

“这是乐安给你们的新婚贺礼。”他声音有些哑,目色却很平静。

春娘一愣,几乎忍不住要落泪,她来的路上从段临口中知道了,谢姰兴许没死的消息。

“我就知道。”她抱住锦盒,泪水落在盒盖上:“我就知道,她绝不会就这样离开的,她那样自由的人,怎么舍得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走呢。”

楚聿垂眸,如一具傀儡一般翻身上初一为他牵来的马匹:“我走了。”

段临仰视他,朝他拱手:“不知此生还能不能再见你,非循,好兄弟,我等你们凯旋的消息。”

楚聿远望,骑在马上却望不出京城,可他的心早就已经去了西北,谢姰在哪里,他的心就在哪里。

长路漫漫,马蹄溅起尘土,又踩过一地野花,谢姰停在一间过路客栈前,客栈在林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可却有不少人聚在其中饮酒。

门口一桌坐着四个大汉,个个满脸刀疤,桌上摆着一柄四尺长的大刀,踩着板凳头,喷着酒沫子闲聊,所说得内容无非是什么地方出了什么大侠,又有哪路英雄死在了某某人的刀下,尽皆是些江湖恩仇之事。

小二将谢姰的马牵走,她将刀放在桌上,要了一碗牛肉面和一壶酒。

这荒郊野外人少,故而谢姰一走近来就引了店中人的注意。

“你瞧。”大汗围在一起指着谢姰,嘴里叽里咕噜的含糊说着什么,时不时发出笑声。

小二将面与酒端上来,谢姰抽出筷子,那几个大汗陆续围过来,踩着她的凳子道:“小娘子,刚出江湖吧,是不是背着家里逃跑出来的?”

“江湖可险恶着呢,小娘子,要不要哥哥们和你唠唠,给你长长见识?”

谢姰放好筷子,又将斗笠摘下,侧眸环视围过来的四人:“江湖确实险恶。”

一见谢姰,四人瞪大眼睛,其中一人抹了抹口水,猥琐道:“我还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小娘子,这下子可有乐子了。”

他朝着谢姰伸手,谢姰脸色瞬即沉下来,一拍桌子将桌上长刀抽了出来,刀锋对上,一刀便将那人手掌整个削了下来。

鲜血四溅,溅到了牛肉面上。

大汉惨叫倒在地上,谢姰起身提起那壶酒,倒在惨叫的汉子手腕处,酒精刺激之下,大汉厉声一叫,顷刻昏死。

剩下的三人迅即退开,转身拿起大刀,刀尖指着谢姰骂道:“臭娘们,敢杀我们兄弟,老子今天就让你尝尝我们兄弟的厉害!”

“好好折磨折磨,给三弟报仇!”

“杀了她!”

谢姰将酒壶擡起,将酒倒在刀上,冲净刀上血迹,刀一沾血液,便反射着谢姰的容颜,她手腕

一甩,又将酒液甩去,不屑道:“找死。”

客栈其余众人都见怪不怪,没人去管,反倒都是躲起来看热闹的。

那四个汉子个个人高马大,虽然方才被谢姰切了手腕昏死一个,可其余的三个此刻拿了刀,俱不是好惹的。

小二探出半个脑袋:“这阎罗四兄弟怕不是要砍死这小姑娘啊,可怜啊。”

周围的人纷纷赞同,有不忍心谢姰如此容貌却死在三个大汉手下,暗暗准备着一会英雄救美,可还没等出手,便见谢姰踢起凳子砸在那三人身上,三人往后退了一步,她擡刀直冲。

挡去一人的大刀,滑倒利落干脆地削掉另一人整只手臂,鲜血喷出,手臂带着大刀落在地上,还兀自紧握着大刀。

那人惨叫一声昏死血泊之中,谢姰甩掉刀上血,冷眸扫过剩下的两人:“刀,可不是你们那么用的。”

“你你!我和你拼了!!!”其中一个有血性的被眼前鲜血一刺激,擡刀就朝着谢姰冲过来,谢姰弯腰助力,往前一冲,将刀柄捅在那人小腹上,大汉受不住这一撞击往后缩去,她趁胜追击,一刀直接砍去大汗手臂。

鲜血崩出,不少溅到了谢姰脸上,她以拇指擦去血迹,擡眸看剩下的人,那人瞪大眼睛,看着血泊中的谢姰,以及其余昏死的弟兄,翻了一个白眼生生吓死倒在了地上。

眨眼之间就取了四人性命,谢姰面色不改,她扫了一眼血泊中的尸体,既不觉得害怕,也不觉得恶心。

或许是因为习武时幻想过无数次杀人的场景,也或许是每月都能见到满身的血腥,她早已闻惯鲜血的味道,摸惯鲜血的触感,即使是第一次杀人,她却并觉得害怕。

她踩着血液,如同下雨天踩着泥泞的黄土,走到了探头的小二面前,小二吓得坐在地上,浑身颤抖。

谢姰从怀中掏出一块银锭,扔在他身上。

“住店。”

小二傻了,根本不敢去接,还是掌柜颤颤巍巍道:“客官,楼楼上。”

他一推小二,小二赶紧站起来带路,谢姰往楼上走去,店中其余人要么避其目光,要么起身赶紧结账离开。

江湖中狠人不少,但一出江湖就如此干脆利落连续杀了四人的,却少之又少,这样一个人,没人敢惹,长得再好看也没人敢看。

谢姰上楼,让小二准备沐浴的水,小二很快让人擡浴桶上来,毕恭毕敬还准备了牛肉面和黄酒,说是方才弄脏了再换一碗。

沐浴后,谢姰换了衣裳,她长发未束起,满身水汽的坐在铜镜之前,红烛在侧,镜中人容颜如同镀上一层薄雾,叫人看不真切,可正是这分看不真切,却更增添了她的美。

谢姰抚着自己的眼睛、鼻子、嘴唇,抚着这张惊为天人的脸,她眸色冷淡,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可即使这样也难以遮掩容色倾城。

她轻笑,镜中人也笑,镜子亮了几分,反射着璀璨光华。

昔年兰陵王因为容貌过于俊美,所以覆面吓敌,要去战场之上,谢姰自知绝不可受此累赘。

她抽出腰上短刀,盯着镜中自己的眼睛。

会后悔吗?

她问自己。

怎么会呢?她是依靠自己的才能立世,而不是这张容颜。

世人在意之物有很多,权力、金钱、自由,其中女子在意的却多是身姿、容颜、性情,谢姰从来不觉得她该在意这些。

为何要在意呢?

谢姰从来都是谢姰,无论她长什么样子,她要得东西不靠任何人施予,她要自己亲手拿来。

匕出见血,谢姰眼睛未眨分毫,盯着那柄匕首从左脸颊划过,留下一道横跨鼻梁的刀疤。

血液如同面纱一般将她下半张脸缓缓覆盖,流到她口中,让她尝到了一丝铁锈腥气。

一朝去杂质,本真呈镜前。

谢姰将药粉洒在伤口上,任由伤口经受着药粉的炙烤,她擦去鲜血,盯着镜子中的人。

方才绝世容颜,如今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那条刀疤,如同雪天横生窗前的枯枝。

谢姰指尖轻触伤口,她笑起来,道:“今日方知我是我啊。”

过去多少年,见到谢姰的人第一眼都只看到她的容颜,鲜少人在意她会多少东西,生辰贺礼多是装饰之物,却无人知道谢姰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拥有亲人、朋友,是热闹的,可她却又是孤寂的。

雪天里,只有她一个人在走,有人为她加上一件又一件的华服,直到那些衣服堆的她几乎站不住,却没有人为她送一捧炭火,让她安然在雪中行走。

只有谢环、折露、观朝,将一件袄子披在了她身上。

可谢姰早就明白,她无需别人来为她做什么,她要自己为自己做什么。

她要的,她自己去争。

必争之,也必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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