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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芒对峙(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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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芒对峙

“往护城河的方向去!”

陆英的披风在疾驰之中被甩在身后的风吹得狂乱飞舞,沈鸿薛紧随其后,令牌在腰间摇摆碰撞,身上的劲装并不适合骑马,坚硬的鞍磨得他腿根发麻。沈鸿薛勒紧手中的缰绳,眼见那滔天的火光中不断牵扯出一道又一道的蓝色光辉却再没带出任何一个人。身后是紧随其后跟上的皇军,林玄商驭马其后,在出了宫门的瞬间似有感应般回望城楼,李毓静静的站在人群之中,被远处染上血色的火焰掠过几次面庞,夜色铺天盖地,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记得他从前说过的话。

“留在鄞江里,权当今年的贡品好了。”

林玄商帮他一手策划出这一场大戏,每一条折损进这晚的性命都过了自己的手。他实在不想装作一无所知一般无辜,或是后知后觉的指摘他的残忍。他收回目光,林浣盈就在李毓身边,他却不敢再多看一眼。

兵刃碰撞的声音在前方领队的两人翻身而下之后接连响起。祝焰在火红之中隐约看见沈鸿薛收紧长鞭往河边跑来的身影,脚下是被不灭的火隔绝到看不见原本河面颜色的废墟。他在高热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片刻,很快将脚下的长剑换到手中,朝着两岸的方向划出一道带着冰霜的气流,硬生生将上前来的所有人往后连连逼退至几米开外。

“水有问题!退后!”

阍暝在甩出灵力之后被祝焰乘势脱手飞出向着沈鸿薛的方向直直飞去,周围的人被来势凶猛的长剑骤然惊吓往两边散开,独留他在其中。剑尖乘风直逼到他面前堪堪停下,沈鸿薛反手接柄将剑回握掌心,眼睁睁看着方才半空中悬停的人再次不知疲倦的往脚下沸腾更甚的火里冲去。他往周围临近的几座桥上看去,哪里还能得见半点不久之前的云鬓香影,打翻的花篮零落散在地面,底下的火蔓延得声势喧天,一只只变大的鬼手正死死按住一具具挣扎的身躯缓缓往更深处拖拽拉扯,许多已然看不清所踪,女孩的尖叫与呼救凄厉刺耳,皮肉的皲裂声好像就在沈鸿薛耳边响起一般,他捂住耳朵想要重新寻找祝焰的身影,手中的剑却忽然拼命挣扎起来往河边的方向震动起来。

别人眼里祝焰是神仙显灵神兵天降,叫他们不要上前是为着凭一己之力救下被拉进河里的所有人,但只有沈鸿薛知道,他那句话分明就是冲着自己说的。阍暝剑认主从不轻易离手,同祝焰五感相通,他将自己唯一的神兵就这样轻易的留在自己手中,动用灵力吓退他也不愿他同自己一起涉身险境。水淋淋的人一头冲进火里还未重新出现,岸上的人却好似同他一起置身险境一样,一颗心在火里翻来覆去的挣扎纠结。

现下这情景定然并非只是人力作恶,沈鸿薛不想成为他的累赘,却做不到只放他一个去反复涉险。

周围被剑气逼退的人重新挣扎着站起身,炼狱就在眼前,前所未有的恐惧震慑着周围的每一个人。祝焰嘶声的警告无疑像高悬头顶的闸刀,前进是赌上性命的生死未卜,无动于衷是人性的煎熬。陆英率先反应过来,一个健步冲到沈鸿薛身边伸手去夺阍暝剑却被他一个侧身轻易躲过。沈鸿薛终于不再犹豫,他面朝着身后众人转过身来,林玄商远在人群之外,见他动作默不作声。他背对着沸腾的河岸边一步一步后退靠近,身后的烈焰热浪将他的身影蒸腾出浪一般的翻涌,往后坠落的瞬间,周遭的高呼和喊叫全数默入沈鸿薛耳边澎湃灼烧身躯的疼痛浪潮之中,沈鸿薛闭上眼睛,感受着瞬间席卷蔓延浑身的痛觉,眼前光景一幕幕回闪而过,祝焰的音笑匆匆掠过,最后徒留一片四顾茫然的灰暗。

被紧扣胸前的阍暝剑忽而暴涨起一阵尖锐刺眼的雪蓝色气流将他一整个吞没其中,凉意顺着四肢迅速攀附上每一寸方才被火焰灼烧过的地方。沈鸿薛在刺骨的寒冷之中重新睁开眼睛,他张开手,伸向包裹住自己的光芒之外虚虚一握,奔涌而过的水流席卷他整个汗湿的掌心。那片妖异的火被原本的河水隔绝头顶,周遭是一条一条粗壮的青灰色的藤蔓,拖拽着一个个人往河底而去,然后牢牢禁锢在原地。挣扎之中脱落撕裂的裙摆衣料和发间头饰顺着河道往下冲去。巨物断裂沉底的声音不断在轰鸣的水流声中反复响起,腕上碧血珠同剑柄紧贴,引发出一股强劲的力道将他整个人往下带去。

“祝焰!”

祝焰听闻呼喊骤然回身,迎面鞭挞而来的藤蔓在席卷上他正脸的前一刻被他迅速出手斩断。熟悉的气息带着他牵挂不下的人重新回到他身边,光芒潋滟之后想要将他也一同环绕其中。祝焰顾不上解释更多,接过沈鸿薛抛来的剑横臂朝着那猖獗的藤蔓根部猛的一刺,缠绕着女孩的触手吃痛松开片刻,甚至不给他上前抽离的时间,原本断裂的藤条沉进河底的淤泥中又一次迅速生长往上重新咬死那具随波飘零的躯体。

从宫门到河边,即使一行人快马加鞭赶来也至少用上了半柱香的时间。沈鸿薛一心牵挂在此,眼睛不敢挪开片刻,除了变故伊始时候祝焰眼疾手快从半空中捞出来的那个姑娘以外,一旦被带进河水之中,纠缠在她们身上的便由那只手变成了这些诡异的藤蔓,不知疲倦,不懂生死,只知道席卷住这些年轻的生命,带着她们一同消失在这片灰暗冰冷之中。它们找准了目标,精准的绕开祝焰与沈鸿薛,不懂得攻击,只是一次一次的生长卷曲,在这样的执着纠缠之下,祝焰再凌厉狠辣的攻击都变得苍白。

人屏息敛气最多不过片刻时间,即使祝焰施术护着目光可及的几个也不过杯水车薪。灵力的耗损在短时间内无法逆转,指间拴着的红线却在危机时刻久违的出现在沈鸿薛眼前,丝线猛的收紧又额外缠绕上他指根两圈,鲜红的线条在河水中伸展开来,呈现出前所未有的鲜艳色彩,然后顺着水流静默的漂浮至片刻不敢停手的祝焰面前,攀附着阍暝的柄迅速收缩绑紧,顺着水流的方向一路盘旋延伸,如同指明方向一般强迫两人调转矛头往它指引的地方走去。

姻缘线连接两人至今,除了偶尔被祝焰借用来作为引渡灵力的工具以外从未自行有过任何异动。他很快明白过来,这并非红线帮忙,而是神界得知此事借了姻缘线的存在有心相助。祝焰顺势没入沈鸿薛所在的光晕之中,心头挂念询问在此刻皆不适宜问出口,伸手去牵他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尺度的关心。

水流急速推动两人往前,他没能握紧那双想要握住的手,却意外收获到一个停留须臾转瞬即逝的拥抱。

祝焰浑身都是水,满身的腥气同平时神气的样子大相径庭。头发丝,耳坠珠子,甚至连眼睫上都是退不干净的河水。他知道沈鸿薛爱干净,一向也不大康健,在感受到环绕上脖颈的那只手时下意识就要推开挡在身前的胸膛。他身上是暖的,带着从宫里带出来的香,一身的衣裳即使被烧得破损也不难看出是他喜欢的颜色。祝焰从前嫌弃这些色彩太过沉闷,如今却也意识到一点好——破碎流血时看不出明显的痕迹,倒显得没那么狼狈。

“剑还给你,我们陪你一起。”

他的挣扎被沈鸿薛清楚的感受到,却也没能派上任何作用。沈鸿薛纵身入火海时打的算盘大约同祝焰舍了阍暝剑时候前所未有的相通。炙烤滚烫的疼痛反而将他心中这许多日的纠结犹豫彻底烧了个精光。

从未有过退路的人骤然被人铺好了前程,掌管生死的神仙偏偏担心忧惧起他人的死活。鬼界的江山再也骗不了他,祝焰的真心经过这一遭剖析,火烧开的不仅仅是他义无反顾要救世间生灵命运的决心,还有沈鸿薛抛弃前尘种种潇洒人生头一遭的勇气。

他的畏惧从不是死,而是被人抛弃。沈鸿薛从前不愿承认自己是个要依靠着别人施舍爱怜才能茍活的窝囊废,真到了这个时候,又回过来觉得从前的自己错得真有些离谱。

人人趋之若鹜的爱,从古至今歌颂的爱,爱并非使人软弱的短刃,而是暴雨飘零吹打之中独独收留你的容身之所。他并非目光短浅,而是真的没能感受过别人口中的“爱”是何模样。

与其责怪,不如珍惜。沈鸿薛知道这并非是个道歉倾吐的好时机,所以他忽视了他的逃离,就算被推开也要讲这个不成器的拥抱送到底。

肢体的相接只有短短的片刻,两人之间的水汽交织弥散打湿沈鸿薛的袖口和前襟,在眼前重新明亮起来之后却又无暇顾及这一星半点的脏。姻缘线重新消失沉寂,阍暝归于平静,祝焰和沈鸿薛同时转头,周遭的烛火从未熄灭,头顶的琉璃金瓦折射出满眼金碧辉煌,那股让人发闷的脂粉气随着里头人的离开而变淡消失许多,只留下一星半点的残余从敞开的重重大门枷锁之后飘散出些许来。

祝焰重新抽出剑来,还未等他有所行动,长路尽头的灵堂大门缓缓打开,黄符随着来人的动作从门上轻飘飘下落却未能碰到地板。几条绿色的青藤如同夏日里缠绕竹节之上的青蛇,扭动着纸条躯体将几张还未落下的符纸牢牢蜷缩进挥动的前端,只片刻便重新退却至人后消失无踪。

一身白袍的人戴着个做工考究的摊面具,青面獠牙的鬼神相貌被身上轻透浮动的白纱袍子映衬得多出几分虚无缥缈的神性。他似乎对祝焰的出现早有预料,并不讶然,反而主动上前几步,恭敬的向他拱手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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