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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痛(二合一) “别再对我心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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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痛(二合一)“别再对我心软……”……

“快,再上一支利多卡因。”

医生匆忙拉上围帘,制氧机闪烁着加速运转,发出沉重的“嘶嘶”声,就像是人在窒息地抽气。

伴随着注射器落进药盘的细微碰撞,声音不大,却方宜听得人心惊肉跳。她站在几步之遥,满头激动的汗水冷却下来,后知后觉地浑身发冷。

过了几分钟,医生才面色凝重地走出来,低声嘱咐护士先不要拉开围帘。

“他不能再承受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了,家属一定要注意,太危险了。”

方宜失魂落魄地点点头,掌心里一片湿热。

目送医生离开,金晓秋轻声安抚道:“我知道你最近太害怕了,没事了,郑淮明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来日方长,他刚醒,肯定不好受。”

方宜垂着头不说话,目光失落地望着被浅蓝围帘遮住的病床。

她怎么也想不到,郑淮明醒来后的第一个反应,会是拒绝她终于诉诸于口的爱意,是哪怕无法说话也要强硬地赶她回去……

明明在无数个后知后觉的回忆瞬间里,她这么确定,他应该还是爱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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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身体机能的恢复,郑淮明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可他身体已经对止痛产生强烈的耐药,即使一再加量,依旧被疼痛折磨得心力交瘁,睡不了一个安稳觉。

每到这时,郑淮明都明显抗拒方宜的靠近。从前就连病倒,都不肯在她面前躺下休息的男人,此时更是不愿让她看见自己如此脆弱、痛苦的模样。

可他浑身还插着导管,连擡手将病床摇起来都做不到。气切封管的伤口也尚未长好,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艰难地一次次回避她的目光。

方宜守在床边,眼睁睁看着郑淮明将侧脸埋进枕头无声辗转,冷汗大片洇湿,却固执地不肯发出一声闷哼,几次生生疼昏过去。

她什么都帮不了,更不敢再刺激他,只能拿毛巾湿了热水,心疼地替他擦去额角的汗珠。

但即使是这样微小的照顾,郑淮明也本能抵触,颤抖着偏过头,一再躲开方宜的手。后来她只敢在他睡着时上前,指尖心酸地轻轻触上那湿冷苍白的眉骨,从鼻梁,一点点划到唇角……

刚拔去胃管后的几天是最为难挨的,周主任嘱咐必须逐渐吃一些流食。

可郑淮明就连一勺清粥都喝不进去,只是闻到都脸色泛白。半口粥艰难地咽下去,不用五分钟,他就吐得脊背颤抖、浑身痉挛。

只剩一半的胃脆弱不堪,可胃酸和胆汁空磨更加煎熬。

随着剧痛翻涌,郑淮明攥紧拳头,指骨发出断裂般的响声,甚至将食指关节拽到整个脱臼。

“放松——别这样伤害自己,你抓着我。”

每次痛得厉害,方宜都会将自己的手指一点、一点硬塞进他掌心,死死地反攥住。

只有这样,郑淮明才会不忍心自暴自弃地施力。哪怕偶尔失控时,他昏沉间仍将她手指攥得通红,白皙的皮肤上泛出一块块淤紫,她也没有放开过一次他的手。

一日傍晚,大雪罕见地停了,深冬温暖的夕阳落满病房。方宜守在一旁办公,有些别扭地侧着身,把置物台当书桌,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

第三版视频发过去。

沈望:【他们很满意,说还要追加一个人物特辑。】

跟着一个小狗击掌的可爱表情包。

方宜心中一喜,不自觉弯了嘴角,轻盈地舒了一口气。

余光中,似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径直撞进一汪深沉、柔软的目光。

几步之遥的病床上,郑淮明没有料到她会回头。那一双深邃清澈如湖水般的眼睛注视着她,苍白倦意的眉眼间,带着深深的心疼和怜惜。

只是一瞬,他已垂下视线。

夕阳洒在男人微颤的睫毛上,又恢复了冰冷。那稍纵即逝的几分眷恋,方宜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渐渐地,郑淮明似乎不再激烈抵抗。

当温热的湿毛巾触上额头,他无力地闭上双眼,任女孩的气息拂面。

他也不再偏头避开方宜纤细手指间的勺子,只要是她喂来的粥,都会白着脸吞咽。

方宜以为,郑淮明慢慢接受了她的照顾,是两个人心意逐渐相通的征兆。

然而,一切的发展与她理解的截然相反。

气切封管后不到一周,郑淮明出现了局部感染的症状,低烧伴随着咳嗽,几乎夜不能寐。可他身体亏空得太厉害,全靠营养液吊着,承受不住再开创口,只能一边输液消炎,一边慢慢挨着。

咳嗽对于长期平躺的病人最为难熬,偶尔倚着床坐起来能好受些。但郑淮明总是独自忍下,从未主动向方宜求助,好几次等她发现,他已经闷咳得脸色惨白、意识模糊,连嘴唇都咬破了。

深夜,方宜交完稿子实在疲惫,不小心趴在桌边睡着了。不知多了多久,睡意朦胧间,又听到细碎的咳嗽声。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床边。

只见郑淮明宽阔的肩膀陷在被褥间,整个人艰难辗转,断断续续地呛咳。他一手脱力地揪住衣领拉扯,挣扎间蹭脱了氧气面罩,依旧上不来气,薄唇泛紫,胸膛微弱地颤动着。

一下、一下几近在倒着抽气,可即使已经难受成这样,他依旧克制着声音,间或紧紧抿住嘴唇忍耐。

“怎么不叫我?”方宜连忙将病床摇起来。

明明呼叫铃就在手边,郑淮明就是不愿按下。

病床缓缓上擡,角度猛然改变,引起他更加剧烈的咳嗽,连着肺腑剧烈震颤。到最后郑淮明几乎没力气呼吸了,双目失神,还在止不住地咳,虚弱的一声声砸在方宜心间,她也跟着一起疼。

侧坐在床边,方宜小心翼翼地扶住,将他颤抖的肩膀揽进自己怀里。

郑淮明没有丝毫力气反抗,一声声咳嗽哽在胸腔。

“咳……呃……咳咳……”

他咳得倒不过气,胸闷憋闷,冷汗顺着脖颈往下淌。

方宜心疼地用肩膀撑住郑淮明胸口,用手轻拍他的后背,顺着脊背往下抚,动作利落而轻柔。

窗外飞雪,夜色浓稠。男人的下颌抵在她脖颈,气息温热错乱,在耳畔喷吐,像极了一个爱人间亲密的拥抱。

这样前倾的姿势能缓解呼吸压力,她动作温柔、熟练,是专门去和医生请教过的。

郑淮明身材高大,即使病后再消瘦也重量不轻。维持着这样的动作,方宜很快就肩颈酸痛,可还是坚持稳稳让他靠住,手握拳一下、一下温和地用力。

不一会儿,郑淮明气息真的平稳不少。缓过这一阵痛苦,他冷汗淋漓,浑身病号服从里到外都湿透了,虚弱地靠在方宜身上喘息。

两个人紧紧倚靠,这样的踏实让方宜心头一酸,又像被什么填满了。

“以后不舒服就叫我……”感受到指尖下的潮冷,她眼眶有些湿润,“你别总是一个人挨着。”

室外是近零下十度的严寒,病房里虽然开着空调,依旧渗有凉意。

“我帮你换一件衣服吧,你这样一身湿着睡会再发热的。”

方宜说着,自然地伸手去解郑淮明的衣领。两个人早就肌肤相亲过,她没有多少顾虑。

可郑淮明艰难地摇了一下头,气息有些紊乱。

方宜以为他是碍于自尊不愿意自己上手。可这个点护工已经走了,她温声哄道:

“只换上衣……那我打电话给周思衡,他今晚值班,我让他来帮你……”

然而,一丝冰冷触上方宜的手腕,轻缓而无力地握住,像是某种坚定地拒绝。

力量在怀中僵持,郑淮明极为艰难地推开她,往后稍稍拉出了一点距离,和她对视。

脸庞近在咫尺,他注视着女孩因心疼而微红的眼眶,清秀的眉间微拧,往日红润可爱的脸颊也愈发憔悴……

郑淮明眸中仍有一丝朦胧痛意,幽深晦暗,不愿看她似的轻垂下去。

他胸膛忽而起伏,创口未愈的喉结滚动几下,艰涩地发出了一点声音:

“……了。”

这是郑淮明醒来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声音嘶哑到难以辨认。

他又重复了一遍:

“足够了……”

这一次,方宜听清了,眼中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泛起,就完全褪尽,错愕地看向他。

只见郑淮明脸色苍白到了极点,薄唇微张,移了针的右手再一次攀上胸口,死死叩住。矛盾与留恋在心间拉扯,织成一张窒息的网,将他全然裹紧:

“你……走吧……”

足够了。这么多天病中的照顾、陪伴,无论是出于往日情分还是善良心软,她已经做到这个份上,都已经足够了。

郑淮明感激上天恩赐他这一段时间,能再次看到她、再次相拥依靠……可她给予的已经太多,他不能再装傻贪恋。

时至今日,她也应该能够过了愧疚这一关,走向新的人生了吧。

在方宜无措不解的目光中,郑淮明强撑住身体,艰难地往后靠去。可他到底体力不支,后背悬空,还没触到摇起的床头,便手一抖,脱力地跌了下去。

“呃……”

脊梁撞上僵硬的床板,像是一根冰锥直直穿透胸口,他霎时眼前一黑,紧咬住嘴唇也没忍住一声闷哼。

方宜来不及反应,呆呆看着他摔在床板上,痛苦地仰起下颌辗转,隐忍地无声颤栗。

——你走吧。

她知道,郑淮明指的绝不只是让她回去休息……

心尖狠狠一揪,失落袭满血液,流向四肢百骸,刹那冷了下去。

这么多天以来,郑淮明从一开始的抗拒回避,到后来默许她的照顾……方宜以为他已经接受了她,一切都在向积极的方向发展。

“为什么让我走?”她强忍低落,故意曲解郑淮明的意思,安抚道,“我不累……我想在这里陪着你,看着你,我也能安心一点……”

方宜试图用主动示弱融化他,轻轻向前勾住他的手指,撒娇似的蹭了蹭。

从前,这个方法是最好用的。

谁知,郑淮明即使忍痛到发抖,依旧抽出一丝神志,疏离地从她指间将手抽出来。

“我知道……你想分手……”他急促喘息,目光虚焦在方宜一时悬滞的指尖。声音轻而沙哑,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不必……愧疚,和你没关系的……”

分手。愧疚。

方宜随即明白他误会了什么。

“不是的,我没有想和你分手!搬出去,只是想让我们彼此都冷静一段时间……”她急切说着,可自己都觉得这个解释有些无力,“真的没有,我……我……”

毕竟,当初在车站提分手的也是自己。

方宜急得眼泪直打转:“我……我是爱你的,不是因为愧疚,更不是因为看见你生病才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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