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他不是谢十三(1/2)
第43章第43章他不是谢十三
十二箱沉甸甸的聘礼被留在院中,静默地等候着主人的接纳。
当然,聘礼只是代表陈文轩的态度,最后的决定,取决于岳瑛。
沈青知道她需要时间,可巧,在洛京,她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天气一日比一日明朗,洛京城里,终于有了春日的明媚。
因着对谢珩的承诺,除了隔三岔五去大理寺对接一下案件进程,沈青按捺着自己每天想出门的念头,就搬个靠椅在廊下晒着太阳摇啊摇,偶尔迷糊做了个短梦,撑眼看到的是青砖小院四四方方的天空,不是小金顶上触目可见的连绵群山。
谢珩也没限制她出门,可是不能去南风楼,那出门便索然无味了。
好在她想念着南风楼的美人佳酿,南风楼的公子似乎也惦念着她,也就几日未见,王容便派人递了张请柬上门。
不愧是一起喝酒听曲的兄弟!
接了这蓝底烫了金边的请帖,才发现这并不是王府的帖子,而是一张绿玉园曲水流觞的帖子。
绿玉园,是谢家众多私园中的最具匠心的一座园林,号称洛京第一名园,而绿玉园每年一度的曲水流觞盛宴,那可是京中名流最看重的一场雅集,关于绿玉园曲水流觞的种种雅闻,沈青曾远在渝州,都听到过不少盛赞。
至于参宴资格,要求也是极高,官位,家世,学识举止,容貌气度,任何一面差上一分,都无缘跨进绿玉园的大门。
王容能给她递上这么一张请帖,不知中间费了多少周折。
但她其实不是很想去。
曾经她听到的那些遥远雅闻,绝大部分说的都是关于谢珩如何风华无双。虽说她近来因为岳瑛的案子,跟谢珩之间也缓和了不少,但还是少见为妙。
不过王容可真是她天下难觅的知音,特地捎了一段话让这送贴的小厮学舌给她听:“全洛京最出彩的公子小姐都会出现在那天的绿玉园,如果在绿玉园找不到合眼的人物,那全洛京的人都入不了你的眼了。”
沈青手指不断摩挲着那张厚厚的请帖,绿玉园的高高门槛,将天底下家世品貌最好的公子都替她搜罗过来了。
如果要给孩子找个合适的父亲,那这就是现成的样品,不知要比南风楼品质高多少!
“阿青,”正想着,岳瑛忽然推门出来,一双戏水鸳鸯的绣鞋迈出门槛,踩在铺满稀碎日光的青砖上:“我也想去看看。”
“行,那就去!”
真是罪过,刚才她脑子一定是被驴踢了,竟然会生出因为谢珩在就不想去的荒谬念头?
*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绿玉园外宝马香车如流,佳人才子纷纷。
这是沈青第一次来绿玉园,即便这些日子在洛京见多了各具巧思妙设的亭台楼阁,也依然被绿玉园的精妙构建而惊艳到。
不愧是洛京第一名园,是即便天子之家宴会游乐也要向谢家征借的园子。
洛京城里还只有明媚春意散落,绿玉园里早就是春色深深。
百花竞放,万木葱茏,三步一泉,五步一谷。
廊桥水榭,宴台楼亭,虽然也极具巧思,但都不过是点缀于盛景之中,不敢喧宾夺主。
置身绿玉园,如临绿野仙居。
不过以沈青的身份,宴会的坐席已经是园中最偏末的位置了,饶是最偏末的位置,也是一张晶莹温润的白玉桌,桌上各色琉璃盏里盛放的,是平日里见都没见过的精致糕点。
玉桌前方,是清溪流水蜿蜒绕到此处的一个溯回,清可见底,水草妖娆,游鱼嬉戏,听说这所谓曲水流觞,关键就是这一道玉泉清溪。
玉桌脚下被奇花异卉环绕着长了一圈,沈青叫不出这些花木的名字,只觉它们开得格外蓬勃热烈,比国色天香的牡丹还要鲜艳娇美。
沈青带着新奇目光四处张望时,周围也有不少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她们这边。
毕竟悍匪沈青之名,这些日子洛京中实在传得响亮,只是很多人都没能一睹庐山真面目,这次她来绿玉园,自然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关注。
园中前来赴宴的公子,俱是锦衣华服,宽衣大袖,翩跹如仙,方与这绿野仙居相配。
唯有沈青,依旧是一身利落的窄袖青衣,有种格格不入的朴素,偏偏她身姿秀挺,紧束的青衣反倒衬得她如松如竹,加之她五官容貌清绝秀逸,一颦一笑间,有种惊心动魄之摄人,令人不敢逼视。
一身风华,如明珠碾过砂砾,盖过园中多少翩翩佳公子。
再联想到她和谢珩的各种传言,那些原本将信将疑的的眼神,一下子都变得恍然大悟!
当然,她身边的岳瑛也没能避开四面投来的关注目光,她今日装扮比起小金顶上的明丽,要素净许多,一身挑不出毛病的浅杏色衣裙,发髻上也只是绾了几只素银小簪,与沈青一样,跟园中女子满头珠翠相比,实在有些格格不入了。
不过相比于回京后的画地为牢,这次她主动提出来绿玉园赴宴,说明她终于决心走出来,真正面对回到洛京的生活了。
几年前,她也是绿玉园曲水流觞的座中客。
有旧识认出了岳瑛,联想到岳家几年前就灭门于流匪之手,登时面露惊愕;也有些新贵,并不认识她的,也纷纷揣测起这女子的身份来,难道就是沈青的正室夫人?
有人纷纷议论起,前些日子陈郡侯府好像往沈府送了十二箱聘礼,这岳瑛,当年不正是和陈郡侯家的公子有婚约吗?
此时看向她们的目光又精彩了许多。
沈青向来是不在乎别人目光的人,可她来这绿玉园是为了看俊俏公子的,可不是供别人打量的。
于是她不动声色凌凌擡眸,正好与一道打量过来的目光对上,眸色间的锐意和杀气转瞬即逝,那人忙把目光收了回去,颤着手端了酒杯连喝了好几口。
旁的人也立马不再往这边看,一派专心享受宴席的端正模样。
沈青挺直的腰背松垮下来,这下终于轮到她来好好欣赏一下洛京城的翩翩公子们。
虽然她是王容递了帖子请来的,可是她门第身份与王容相差太多,进了园子,王容才跟她打了个照面,根本来不及跟她一诉相思之情,就被其他好友拉去把酒言欢,两两相隔,天远地远,比她回沈府的路还远。
不过他身边那三五好友,确实英俊倜傥,气度不凡,比当日被他凑来以琴会友的那一桌子人赏心悦目太多了。
改日让他再凑一场以琴会友。
她再就近往身边几桌打眼看去,亦都是君子温雅,淑女矜贵,还想再多仔细打量,幽谷中忽然响起清亮飘逸的琴声悠悠,裹挟了林谷中草木幽香,携来玉泉水中的暗流涌动,再缓缓淌入听者耳畔心田。
如泣如诉,如痴如狂。
直到一曲尽了很久,沈青才重新眨眨眼:“这曲子……我听过。”
在那个大雪覆满群山的小金顶上,似乎是有清冷月光铺洒的雪夜,她听过一模一样的曲子。
岳瑛提醒她:“刚刚是珩公子在弹琴。”
沈青茫然四望,水榭楼台,宾客如云;林谷葱茏,鸟飞鹿走,哪里有谢珩的身影?
“你看不到的,每年的曲水流觞盛宴,珩公子从不在人前露面。只不过也会弹琴作诗,与大家同乐,每年来绿玉园赴会的人,最期待的就是能亲耳听一曲珩公子的琴音,看一眼珩公子的笔墨。”岳瑛继续跟她解释。
沈青听得白眼一翻:“哼,做作!”
果然,她只是喜欢那个在小金顶上温柔乖觉的谢十三,并不喜欢这个风华绝代受无数人倾慕的第一公子谢珩。
前者柔顺无害,后者太锋芒压迫。
又听到旁边有人啧啧称叹:“三年前一闻《空山》,已成绝响,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还有机会再听到此曲。”
有人附和:“虽是旧曲,却谱了新意,三年前的《空山》是空谷幽兰缥缈高远,今日之《空山》,怎么婉转低回了许多……像寂寂空谷,低诉心绪?”
几人将这曲子典故翻来绕去,说得沈青也不太听得懂,她默默端起桌上的琥珀杯,浅尝了一口。
然后又尝了一口。
耳畔开始有人议论起杯中美酒:“往年的绿玉佳酿虽然各有千秋,但皆具醇烈,口齿留香,为何今年花蜜果香完全掩盖了酒香呢?”
“确实,几乎没有酒味,倒也清爽,可能是谢府酒师一些新尝试吧。”
沈青又放心多喝了几口,还好,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觉得没有酒味啊。
谢珩献完曲,接下来的宴席氛围渐渐轻松散漫起来,有人开始走动相邀,有人则继续坐在桌前小憩。
琥珀琉璃杯在清溪上缓缓从眼前漂过,水草曼妙妖娆,不经意地一下勾住杯角,玉桌前的主人便笑着喝一杯美酒,再赋诗一首,引得众人纷纷举杯相赞。
这对沈青来说很痛苦,她实在不能理解这么无聊的游戏,为什么大家玩得如此不亦乐乎?
很不幸,她面前清溪回溯处,水草也多情地勾住一次杯脚,好在她有个知书达理的夫人,杯酒诗成,轻松过了一关。
不久是清溪上游,忽然传来阵阵喧哗,原来是谢珩也取笔作诗,人人竞相传看。
如果有一群英俊的公子,每天围在她身边给她作诗,她应该很快会疯掉。
沈青仰头望天。
望到一个杏色衣裙清丽的仙女,噢不,婢女径直往她这个方向走来。
她正懵懂看着,身边的岳瑛脸色一点一点变得不自然起来。
原来是岳瑛曾经的闺中好友相邀一叙,她略微踟蹰了一下,就做出决定,与沈青招呼了一声,随那杏衣婢女暂时离席。
望着她秀雅身姿渐行渐远,沈青莞尔,她本来就是属于这里的,应该重新开始适应这里的旧人旧事,找回失去的三年时光。
可是身边岳瑛一走,她就更百无聊赖了,她盯着水面上不断向她漂近的琉璃杯,果断也起身离席。
绿玉园占地不知多少顷,堆红砌绿层层叠叠,漫无边界,早有不少也离席的公子姑娘们,各自三三两两,漫步闲赏园中春色。
沈青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往人少处乱逛,循着流水淙淙,走到一处断坡间,有一汪深碧如玉的清潭,时不时有晶莹水泡圆滚滚从泉眼里翻上来,噗嗤一下再散开。
清泉循着断坡蜿蜒而下,才有了她们宴席间的一湾清溪。
她忽然就想到了小金顶上飞流而下的瀑布,这么一比,眼前这小石坡也太小巧了,果然只是公子小姐修砌来赏玩的。
她还没来得及怀念一番小金顶的瀑布,断坡下一抹浅杏色的熟悉身影映入眼中,可是她旁边……哪有什么闺中好友,那不是陈文轩吗?
大概岳瑛也是方才意识到自己被诓骗了,背影看上去有些慌乱,两人像是在拉扯争执什么。
可是隔得太远,沈青也看不清两人到底什么情况,她绕过那汪深潭,想找个地方凑近一点看看。
树丛交错掩映下,她刚弯下腰探出身子,腰间一顿,被抵上一把利刃。
“沈公子,这是绿玉园的禁地,请回吧。”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沈青松了口气,扭头看去,她竟然没发现,深潭之上,是一座用古木搭建的临水小榭。
这临水小榭建得极妙,借着水潭和绿树,视觉上看,一半潜在水中,一半掩在林中,还真是远观近看都难以发觉。
绝妙琴音由此而下。
沈青“嗤”了一声:“什么禁地啊,不就是你家公子在里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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