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泥潭中(2/2)
眸光落在虎口上的水渍,阮知微叹了叹气,轻声道:“好,我喝。”
就如同昔日,他有心想要让她知道,自己的一身伤病因何而起,却在得知她心知肚明后,还是任由阮缚心对他的所作所为。
再多的母子之情,都会逐日消退。
“只希望,你不会后悔。”眸光直勾勾地望着杜云裳,他一饮而尽。
看着药碗再无余汤,杜云裳终于松了一口气,当她擡眸对上阮知微时,心口沉了沉。
这会儿,她想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大夫人,如此可好?”拎起手中的药碗,阮知微将药碗伸向她,轻笑道:“还是说,你想要我再来一碗?”
无论再来几碗,都是无用的。
他答应过的事,定会做到的。
“大夫人……”眸底的光芒瞬熄,阮知微垂眸望着没有接过药碗,反而打开门想要出去的杜云裳,他唤住了她。
听到他唤她,杜云裳停下脚步,想要回头,却想起现今,他们已无回转的余地。
当断则断,不受其乱。
她的手搁在门扉上,冷下心,沉声道:“你既要走,不如再护我一回。”
门扉被打开的刹那,屋外的余光落在他伸出的手上。
“哈哈。”阮知微垂下手臂,颓然的弯下腰,努力的勾起嘴角,却只能说着一句,“荒唐。”
在她心中,他到死不过是个棋子,一个任由她摆布的棋子。
他手中的药碗突然跌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此一面,将是我们母子最后一面。”他记得自己曾伏在她的膝上,唤她一声娘亲的幼时。
阮知微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看她自食恶果。
等杜云裳一踏出门槛。
几个健硕的仆役压着绑住手脚的白昭昭,一看到她出来,就立马擡着人进去后,就关上了门。
“走吧。”她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上了锁的房门。
她穷极一生,只是为了能够得到夫君的青睐。
只是她的深情,得不到任何回报。
更无人体谅过她操持整个府邸的辛苦。
随着洛姨娘的离开,更多的人以为是她善妒,容不下人,苛待了洛姨娘。
然而无人明白,她得不到夫君心意的苦楚。
如若她没有子嗣,那么这个府邸,哪里还有她的立锥之地?
随着门扉被打开的瞬间,白昭昭被推了进来。
当看到那碎了一地的瓷片,还有里头垂首不语的阮知微,她还有不明白的。
“她怎么能对你如此?”她半跪在地,简直不敢置信,有生母对自己的亲儿如此的残忍。
听着耳边门房落锁的声音,阮知微擡起头来,努力地想说一声自己无事。
却一时之间,他像是失了所有的声音。
他握着手中的瓷片,缓缓地起身靠近白昭昭。
“昭昭,你别怕。”他一边蹲下身,一边拿着瓷片,割断了绑着她的草绳。
他看起来比她害怕多了。白昭昭明显地发现,他握着瓷片的手正微微地发-抖。
“小相公,你怎么呢?”草绳落地的瞬间,她握住他颤-抖的手,这才发觉他脸上起了红晕,甚至开始发烫。
“我……”阮知微握紧了手中的瓷片,掌心划破了不少的伤口。
“小相公,你快松手。”看着地上开始滴落的鲜血,白昭昭猛然擡眸,想要抽走他手中的瓷片。
“昭昭,停下。”他没有说破生母对他做了些什么。
只是一味的低着头,他握着瓷片的手,顶在想要靠近的白昭昭的肩膀前。
“不要过来。”话语停了停,他压抑着心口都要溢出来的痛楚。
他原以为,只要他能忍,就忍到与她白首。
他以为这一路,纵然要历经些辛苦,也是应该的。
只是为何?
为何她要他亲手在众人面前,毁了白昭昭?
他脸上的不适已经溢于言表,白昭昭不是个蠢的,一眼就看出他在隐忍。
“他们是不是给你吃了什么?”这些人想要图谋不轨,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白昭昭再不谙世事,也看得出阮知微是吃了暗亏。
“昭昭,我答应过岳父,不会伤你分毫。”手中的瓷片越握越紧,他宁可毁了这双手,也不会让她沦为笑话,受人指摘。
眸底起了烟雾,连他呵出的热气都开始急促起来。
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仿佛要跳出胸-膛一样。
“你吃了药?”她逼着与他对视,而他却错开了视线。
这一刻,她心中有了答案。
“是我的错,我不该轻信她的话,以为她是你的生母,纵容千般不对,也不会真对你下手。”
她自责不已。
来柳安州前,阿娘一再告诫过她,阮府不是一般人家,要她把心眼都长出来。
是她的错,她过于天真了。
“我……能承担起这一切的。”
拉起他的手,她望着他满是血污的掌心,眼泪一颗又一颗的落下。
“清白二字,我从来不在意。”她喜欢从来都是眼前,满眼都是自己的男子。
从他还是少年时,她就喜欢他了。
“阮知微,我不会后悔的。”她也不想他后悔。
她爱他,从来不觉得这是种错。